识海里的龙弑神乐得享受这份清静,他将所有外放的气息收敛得干干净净,连一丝一毫的波动都未曾泄露,像一头蛰伏在万丈深渊里的远古巨兽,沉眠于无边黑暗之中。只留一缕微弱到近乎虚无的意识,如蛛丝般轻轻牵扯着外界的动静,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他比谁都清楚,眼下还不是现身的时机,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于是便安安稳稳地沉潜下来,将自身磅礴的力量反复淬炼,凝练得愈发精纯浑厚,如压缩的雷霆般蓄势待发。他在等,耐心等待那个最合适的机会——一旦出手,便要如九天惊雷乍响,瞬间撕裂这天地间的平静,掀起足以颠覆一切的滔天风浪。
与此同时,妖族聚居的深山之中,小狸的母亲正坐在洞府中央的石桌旁。她指尖捻着一片刚从洞顶飘落的枫叶,那枫叶红得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边缘却已微微蜷曲发脆,带着秋日的萧瑟。她望着洞外漫天飘飞的金黄落叶,那些叶子像无数只折了翅的蝴蝶,打着旋儿簌簌落下,层层叠叠铺满了洞口的小径,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的神情里透着几分挥之不去的落寞,像蒙了一层薄雾的湖面,漾不起半分涟漪。
她缓缓转头,看向坐在主位上的老狐狸,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尾音都轻轻发颤,像是怕被拒绝:“族长,这阵子总心神不宁的,夜里总做些不安稳的梦。梦见小狸被山里的野山猫追着跑,她吓得嗷嗷哭,我却像被钉在原地,怎么也跑不快……我想女儿了,就去城里看她一眼,就一天,看完就立刻回来,绝不耽搁山里的事。”
老狐狸慢悠悠地捋了捋胸前花白的胡须,那胡须在洞府昏暗的珠光下泛着银白的光泽,仿佛凝结了岁月的风霜。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暖意,随即哈哈一笑,声音洪亮得震得洞顶落下几点灰尘:“去吧去吧,女大不由娘,你这当妈的牵挂孩子,也是人之常情。早去早回,别在外头耽搁太久,山里的警戒还得有人盯着。只是记住,如今外面不比从前太平,人族和妖族的关系微妙得很,城里更是人多眼杂,精明人遍地都是,个个跟狐狸似的。千万别轻易露了尾巴,更别在人前动用半分妖力,免得惹出祸事——到时候不光你自身难保,连小狸都要被牵连进来,明白吗?”
小狸母亲连忙重重点头应下,脸上的落寞瞬间被狂喜冲刷得一干二净,眼底像落满了碎裂的星辰,亮得惊人。她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站起身来,又怕动静太大惹老祖不快,只得强行按捺着:“谢老祖恩准!我都记住了,看完小狸就立刻回来,绝不多待片刻!”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女儿,她心里的念想就像潮水般涌上来——不知道小狸这阵子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又长高了些,身上的皮毛有没有打理得像从前那样光顺油亮……恨不得立刻就化作一阵风,飞到女儿身边。
她本没料到老祖会这么轻易就同意,心里又惊又喜,再次躬身行礼后,才轻手轻脚地退到洞口,准备动身。
老狐狸摆了摆手,没再多说。他缓缓闭上眼睛,周身渐渐萦绕起淡淡的、近乎透明的妖气,如同一层薄纱将他笼罩,显然是要潜心修炼了。龙族的实力摆在那儿,龙肆带着小帅在山里盘桓多日,行踪诡秘,谁也说不清将来会有什么变数。他这把老骨头,也得再加把劲,多凝聚几分力量,才能在这风雨欲来的局势里,为族群多撑撑场面。
要说此刻最费心神的,莫过于龙肆。他站在一处灵气浓郁的山涧旁,涧水潺潺,水雾氤氲,空气中弥漫着草木与湿润泥土的清香。他看着身边站得笔直的小帅,语气严肃得不带一丝温度:“记住了,从今天开始,卯时天不亮就跟着我吐纳练气,午时烈日当空时练体强筋,酉时日落西山后研习功法奥义,半点懒都偷不得。毕竟外面的情况还不明朗,多一分实力,将来遇上事,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底气。”
小帅用力点头,攥着拳头的手紧了紧,指节都泛了白。他本来还想问问修炼会不会很苦,是不是要像砍柴那样累得直不起腰,话到嘴边,却被龙肆一声低喝打断。
“不要说话了。”龙肆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山涧对岸的密林深处。那里的树叶明明无风,却在微微颤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枝叶间穿行,隐约有极细微的、不属于此地生灵的气息波动传来,带着几分刻意的隐匿。“有人来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警惕,周身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潺潺的水声都似乎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小帅抿紧了嘴,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龙肆身后,脚步踩在铺满落叶的山道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龙肆的目光掠过前方云雾缭绕的山谷,那里的雾气如轻纱般流动,遮掩着深不见底的沟壑。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风雾的力道:“出来吧,跟了我这么久,不累吗?”
小帅闻言一愣,连忙循着龙肆的目光朝四周望去——只见群山连绵,峰峦叠翠,草木在风中摇曳,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连只飞鸟的影子都没有。他挠了挠头,一脸困惑地看向龙肆:“师父,哪有人啊?是不是山风太急,您听岔了?”
龙肆只是淡笑一声,没再多言。小帅修为尚浅,感知不到隐藏的气息也正常。他缓缓抬手,对着侧面一块半人高的灰色巨石轻轻一推,看似随意的动作,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那石头瞬间脱离地面,带着呼啸的风声飞了出去,如同一道灰色的闪电,直砸向二十丈外的一片密林。
“嘭!”
出乎意料的是,石头还没飞到密林边缘,就在半空中“咔嚓”一声裂成无数碎片,紧接着化作齑粉,簌簌落下,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两道身影从林间缓步走出,竟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子身着一袭银白长袍,衣袂在风中轻扬,腰间系着一枚莹润的龙纹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人心;女子穿着一袭水绿长裙,长发如墨般披肩,肌肤胜雪,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似温婉,眼底却藏着几分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