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有正亦有邪,有规行矩步,亦有放浪形骸。有坚守一方正义之领域,亦有无法无天之罅隙。
闻得打斗之声愈加接近,翼王不忙降落,而是盘旋于空域,查探究竟。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入眼际,却又与它所识不尽相像。
似乎察觉到探视一般,地上之人停下了打斗,四散躲藏。
见状,翼王忙寻一处停落、现了人形。
虽是难辨身形,但这气息……确是鬼王无疑。
它果真来了这处……
翼王长舒了一口气,终是放下了悬着的心。
只是,为何要躲着它……
暂且不问因由,既知是它来了,躲藏根本毫无意义可言。
翼王循着气息,穿过了几处弯绕,便已寻得鬼王所在。
但鬼王似乎又不像是在躲,更像是等候它多时了。
只是……连一身装束都一改往日又是何故……
“可让我好生担忧……”
翼王走近而后开口道。
鬼王一如它们最后一次相见时那般,仍旧没有回过头,始终背对着翼王。
见鬼王不回应,翼王走到了鬼王身侧,鬼王转向翼王那刻,倒把翼王吓了一激灵。
“这......”
鬼王竟是戴上了一张可怖的面具,把翼王吓得不轻。
面具下是何神色翼王并不知,但却见它双目尽显迷茫。
“你这是......”
翼王又问道。
鬼王始终不开口,令翼王好生费解。
“我去了山中......”
翼王又道。
“缘何守卫言说山中易主,究竟发生了何事?”
见鬼王似乎不为所动,翼王又问道。
“如你所闻听得的那般。”
鬼王终于是淡淡开了口。
这声音中的冷漠与疏离,竟更甚之前。
“无缘为何易主?”
翼王却是压抑不住激动反问道。
“本便就若如傀儡、若如棋子,不是被弃便是自弃,结果又有何不同......”
鬼王说罢,便起身走向他处。
“这又是何意?”
翼王赶忙绕到前头拦住了鬼王,却是视线再次触及那面具之时,又是一哆嗦。
鬼王看了翼王一眼,径自向前走去。
见状,翼王也随即跟上。
直至走到一亭台处,鬼王才停下了脚步,又重新择一处而坐,却是在坐下的同时拎起了摆放在一侧的酒坛子。
鬼王将手中的坛子放至石桌上,推向了翼王的方向,而后又随手拎起一坛,放在身侧,又望向了远处。
翼王却仍在亭前站着,这个地方充斥了太多过往的回忆,它本想诸多感慨一番,却是被鬼王的含糊其辞弄得莫名其妙。见鬼王连酒坛子都摆上了,翼王更是有些愤愤然,立马快步走至亭中。
“你......”
翼王还未说什么,鬼王头也没有回,却是一手举着坛子,对着翼王。
“我......你怎么还有心思饮酒......”
翼王愈发难明道。
“来此处,不就是为了饮酒么......”
鬼王说罢,也不理会翼王,取下面具,便自顾自饮起酒来。
往年今时,它们错失了把酒言欢后,也仍旧是借酒消愁。鬼王所言倒也有几分在理,只是眼下,翼王却是没有饮酒的兴致,不管是为哪般。
翼王看不清鬼王的脸,只见得它脚边横七竖八躺倒着好些个空坛子。
“你可知瀛海边发生动乱?”
翼王说这话时,特地留意鬼王的反应,鬼王却是仍继续仰头饮着酒。
“你何时变得如此爱管闲事,山中易主你也要管,海边动乱你也要管......”
半晌,鬼王放下坛子,却说了一句让翼王窘迫不已的话。
“我......你……”
翼王竟无言以对。
“你何时变得如此薄情寡义,鲛王并未前来,你竟是也漠不关心么?”
翼王带着落寞道。
“狐王最是有情有义,却是落得个不得善终。”
鬼王言辞中的犀利令翼王深深被刺痛。
“坐吧!与我共饮了这一坛,之后,你是想知悉我的悲惨境遇、还是想知我舍下一族逃之夭夭,我皆如实告知与你。”
寂静了片刻后,鬼王才缓和了语气道,却是说了更令翼王瞠目结舌的话。
“逃……”
翼王茫然道。
鬼王终于转过身,正面对着翼王。
“你的脸……”
鬼王脸上的道道伤疤触目惊心,令翼王大惊失色。
“无须大惊小怪,卸了那身份与头衔,便是须受族规处置,等同背叛、视若被逐出一族……”
鬼王顿了顿,伸手触碰了脸上的疤。
“左右不过是在脸上留下几道痕迹而已,便是可与那一族斩断关系,早知如此,我又何苦处处受制于人……”
见鬼王如此云淡风轻,说罢又继续痛饮去了,翼王却是愣在原地,难以想象鬼王是经历什么。
区区几道伤痕……
这些伤痕将会昭告天下它是山中的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可它当真是吗?
“你当真舍得下你的族人么?”
翼王微微颤动着双唇道。
闻言,鬼王放下坛子。
“反正散的散、逃的逃,分崩离析、乱作散沙。”
如此说来,翼王倒可理解那守卫的浑沌是缘何了。
“来!”
鬼王已是饮尽了一坛,随手弃于脚边,又拎起一坛新酒,呈向翼王。
翼王仍留在对鬼王的不忍之中无法自拔,根本无心饮酒,便摇了摇头。
鬼王却是回以轻蔑一笑,随之放下手中的坛子。
“倒也是,如今我已不再为王,沦为叛逃之身,又怎与你同坐共饮……”
“我并无此意,你怎可如此曲解于我?只是你们都身陷困顿,让我如何能开怀畅饮……”
翼王急急回道。
“你倒也不必意难平,向来高高在上的你,又怎能感同身受,不必悲悯他人之遭遇与命运……今早有酒今朝醉,过了今朝,你也快些离开吧!”
言尽,鬼王又重回先前的姿态、回转过身,不再看翼王,自顾自纵情豪饮。
“我不走。”
翼王驳斥道。
“你我已是殊途……”
鬼王语重心长道。
“我不管,我就偏要蹚浑水、管闲事,你奈我何……”
“这……”
终于是轮到鬼王语塞了。
翼王不禁失笑,随后便也提起了酒坛子,来到鬼王身侧,与鬼王互碰后,便呈向了碧空。
狐王……
我们又齐聚了……
怀揣鲛王的寄望,翼王与鬼王来了场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