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来了消息,大司马曹真照例要开一场会,宣贯京师的精神。
这一次会议扩大了范围,上到州府核心和各局,下到长安各司属,就连东顺和将恩明都有了座位。这应该是曹真到长安以后,第一次组织如此大规模的会议。
原因很简单,在曹真的意识中,一场关防大战离得不远了。
参军孙礼简单的开场并汇报曹真大军到长安以后的军事成果,其次就宣布了夏侯晚卸任西街总指挥的圣令。
当时满座哗然,大家都觉得除了夏侯晚,没有人能推动西街的整改开发。
曹真就问众人,谁能担起这个责任。
有人说了原本参政局大员董允的副手——胡雍,有人说军需司的曹盎,还有人说前任 长史曹也得儿子曹刚……直到一个声音出来,在座的人才有种幡然醒悟的抽离感,纷纷转头请命夏侯晚继续总领西街。
这个结果没有什么意外,因为如果夏侯家在长安的生意都保不住,他们这些本土势力官员的生意恐怕都得上交。目前的长安除了老一辈汉臣,其余大部分都是从许昌和京师附近搬迁到此的,他们抛家舍业留在这里,除了挣钱也没有其他的信条了。
曹真始终面带微笑,因为这个结果早在他意料之中,场上脸色严肃的是曹爽,他和新帝曹睿一样,对这些只会抱团取暖的官僚门阀厌恶至极。
就在众人喋喋不休议论不停,孙礼手足无措的时候,曹爽给台下的司马师递了个眼色,司马师应声而起。曹爽的这个颜色来的很及时,因为再晚几滴的时间,郭配就可能会鲁莽起身了。
“大司马,夏侯州牧以及各位大人,晚辈司马师有幸曾在许昌和洛阳参与经营司调改生意,后来又在宛城将所学经验付诸于实践,如果夏侯州牧确实忙不过来的话,小的愿意斗胆一试,为大司马为州牧为长安奉献己身。”司马师几句话,全场鸦雀无声,有些人甚至是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曹爽满意的看了一眼夏侯晚,夏侯晚表情严肃,有一种始料未及的失落感。
“前番司马总领带使团深入不毛汉水,今番又请命治理西街,倒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当时许昌和洛阳的经营成果可能很多人都没经历过,但如今的宛城繁华有序,足以抵挡东南半城,听说张合将军下新城的时候,宛城一次性给提供十万石粮草,这也是司马家打下的基础……如若夏侯州牧没什么意见,就让司马师给你当个副手怎么样?“孙礼看了曹真一眼,曹真点点头,孙礼就上前打破尴尬。
夏侯晚闻声站起身,“一切谨遵大司马指令,但以晚某的观点,接下来西街的重点工作是开发造势,晚某实在没这个经验督导,这几天在州府处理事务也显得力不从心,今日当着诸家文武的面前,夏侯晚请求完全辞去西街总指挥之职,并且卸任代州牧职务,回到别驾苑共领东西别驾做回本职。”夏侯晚态度坚定,语气真诚,当即赢得场上一片钦佩的目光和唏嘘。
对夏侯晚熟悉的人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夏侯楙离开长安之前,夏侯家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才把夏侯晚扶上这个位置,如今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夏侯别驾真是忠心为国啊,这一番话说的爽某振耳发馈自愧不如,我若有州牧这个位置放在眼前,就是死也要死在这个位置上,夏侯别驾竟能激流勇退,真让人佩服。”曹爽站起身,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说话,就会有一帮守旧的老臣站在夏侯晚身后挽留他,甚至他的父亲也会就坡下驴挽留夏侯晚,所以自己率先开口,先给夏侯晚来一剂强心针,再给众人表个态,意思是我曹爽同意他做回别驾,我看看谁还敢说个不字。
“郎官不须高调发言,这里议论的是长安政务,与郎官的工作没有重叠。”曹真面色铁青,示意曹爽退下。
“大司马说的不无道理,我一介粮草官站起来说话确实不合时宜,我也应该向夏侯别驾一样,认清自己的形势,理智做出选择……莽撞了,对不起各位。”曹爽说完拂了拂袖子领着两名男宠趾高气扬的走出大厅,他有这个自信,没人敢反驳他的说法,他在的时候没人敢,不在的时候也没人敢。他说的那句认清自己的形势,就是在提醒所有人认清当下的形势。
……
会议随着曹爽的离场,也进入尾声,就像孙礼喝酒时跟费曜说的那句话:曹爽狠起来连曹真都不管不顾,我们又何必去触那个眉头呢。
因为夏侯晚拒绝暂代州牧,就必须有一个新人落实这个职位的工作,夏侯晚就把郭淮推上来,结结实实地把这个墙头草放在火上烤。之前夏侯晚想上州牧去找郭淮商量,郭淮就是模棱两可的态度,所以这一次,他也在夏侯晚的清算名单上。
至于司马师能顺利上台,也不全是曹爽的震慑力。那个迷离的傍晚,司马师去见了曹爽以后,又趁着月夜去见了夏侯晚,毫无疑问,司马师早已看清了长安的形势,也知道夏侯晚走的是以退为进,对于他这个差点被多方边缘化的人来说,这就是个机会,一个从东家谋取利益换给西家图谋发展的机会。他不害怕自己被卷进旋涡中心,他怕的是自己被曹真孙礼利用后随便丢弃,这个丢弃,极可能会导致他也被司马家丢弃。
所谓乱世出枭雄,就在曹真下令彻查道观蜀谍案的那个时候,司马师就明白了,若是自身没有千斤重,就不可能偏安一隅。从今天的事情来看,即便是有千斤重的郭淮,也难免被人推上高台,无所适从的表演着无辜。
这是郭淮第二次到长安府。
郭配还在杀鸡宰羊要庆祝郭家统领长安,郭淮却愁眉不展的问道:“我看你几乎要坐不住了,是大司马安排你的吗?”
郭配不好意思的“呵呵”两声,“我在大司马心中哪有那个实力,我是想毛遂自荐来着!”
郭淮听到这个回答,皱了皱眉,拿着茶碗的手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