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进？是退？
赵炳和卢庾的眼神望向天际，正好对上了一双闪烁着星光的双眸。
那是祝锌仝的双眼。
在这双充斥着冰冷与恨意的眼中，赵炳和卢庾都能够感受到祝锌仝的杀意，那种最纯粹、最炽热的杀意。
祝锌仝的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是没有任何的声音，四周皆是陷入到了应该诡异的寂静之中，风声、兽鸣等等一切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赵炳和卢庾看懂了她的意思，祝锌仝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甚至只有两个字。
命运。
在她说完之后，祝锌仝就转身离开了，带着她身边的所有人都走了，没有掩饰，也没有诅咒和狠话，留给赵炳二人的只有一个个绽放着星光的背影。
星辉坠落，洒进千万里；生死交织，一念天堂路。
“她在判定我们的命运。”
卢庾轻声说道，眼中跳动着些许的光彩。看着那些离去的背影，他的手也握了起来。
“大周不是大凉，紫罗军和天狼军也不是恶豹军血豺军，我们更不是那些畏畏缩缩的蠢货。”
赵炳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或许这个命运是在祝锌仝预料之中的，但这个决定也是他直接做出来的，这是他的选择。
“大凉退了，我们不会退；大凉怕了，我们不会怕。”
卢庾的眼神也逐渐变的坚毅，他已经失去了一个最亲的亲人，不能再看着自己的亲人遭受苦难。即便只是可能，他也绝不会将这可能寄托在他人之手。
事到如今，想要拖住星陨阁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二人杀进星陨阁，拖住他们。只要拖住的时间超过两天，宋立舒他们就能够对目标完成围剿，所谓天鼎之战也就不攻而破。
而且，这一次必须是两人一起，少了一人，都拖不到足够的时间，都可能会让那人白白送死。
现在，没有百分之五十，没有百分之七十，甚至没有百分之九十九，卢庾和赵炳要的，是百分之百！百分之百确保宋立舒他们能够歼灭强敌，百分之百保证他们的安全。
“少主，你们是要...”
那名通幽境的高手表情沉重，这几乎是必死之局啊，只要星陨阁回头，完全能够剿杀两位少主且不付出任何代价。
“你立刻带着天狼军和紫罗军剩下的所有人后撤，一直要撤回东南与修罗军他们汇合。至于这里的事，你们不用管。”
赵炳看向那名通幽境的高手，脸上竟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少主，不能啊！我们肯定还有办法的，肯定能够破解此局！您二人走了，我如何向统领交代，如何向门主交代。”
那名通幽境高手急了，若是两位少主都死了，八扇门内部定然震怒，他也无颜回归八扇门。
赵炳摇摇头，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担心。
或许的确还有更好的办法，但是他们现在没有时间了。星陨阁的速度太快了，他们当下必须做出决定，否则一旦等他们拉开足够的距离，哪怕是赵炳和卢庾二人也没有任何的机会了。到时候炼狱军腹背受敌，他们无颜面见八扇门先祖，无颜面见姚尘。
这是一个局，一个任何人都能够看出来的阳谋，但是卢庾和赵炳却心甘情愿的去送死。
就像是当年在大周京城万年塔时八门主和六门主所说的那样，没有人不能死，只要死的有价值，死的理所应当，那他们乐意接受自己的死亡。
只是...
赵炳和卢庾同时回头，远望八扇门的方向，又转头看向宋立舒他们。
只是不能看见大周重立的那一天，不能再陪他们继续走下去了。自己二人的路，到今日，也算是结束了。
“你要是还当我们是你的少主，那就听我们的命令，带着大军退回去。这七千人，要是最后少了一个，我们死都不会瞑目。”
卢庾看着那名通幽境的将领，那人则是缓缓低下了头，一向冷漠的他此刻眼角也有泪花浮现。
“我会把他们都安稳的带回去的。”
那人低声道，随即对着赵炳二人深深鞠躬行礼，送去他最后的敬意。
见他答应，赵炳和卢庾二人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容，看着他一步步的走进了军营之中。
“害怕吗？”
待到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赵炳转头看向卢庾，眼中有一抹歉意。
作为此地修为最高的人，作为八扇门如今仅次于姚尘和刘浩的人，他本应保护好卢庾，承担起最重的责任，但是如今却要带着卢庾一同去送死。
卢庾笑着摇摇头，不知为何，此刻他的心突然变的轻松起来，原本的悲痛、沉重全部消失。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就要回家了，回到自己最初的那个地方，那个师父、父亲、母亲都在的地方。
“这就是我们的使命不是吗？”
卢庾甩起衣物轻轻擦拭着手中的兵刃，像是在与这个陪同自己征战二十年的老伙计做最后的告别。他的目光也变的柔和，一遍遍仔细擦拭着，目光愈发深邃。
“是啊，我们的命运。”
赵炳忽然一笑，还真让祝锌仝那个娘们算准了，最终他们还是回到了这个命运上。他们人生的轨迹兜兜转转，但其实核心从未改变。
赵炳附身，也跟着卢庾一起，擦拭着自己的战刀，将它擦得发亮，擦得一尘不染。
生命的最后，两人没有和从前预想的那般呐喊，没有奔跑，而是安静的擦拭着自己最心爱的东西。
微风轻抚，残叶飘落。
不久，天狼军和紫罗军所有人都已经收拾完毕，站在大营之前看着远处的两位统领。
“送，天狼军、紫罗军统帅！”
一声嘹亮的呐喊刺破了黑夜，七千将士无论伤势如何全部单膝而跪，送别着这两位令人尊重的统帅。相处不过是数月，但他们感受到了赵炳和卢庾对他们的情感，他们从未因为自己的出身而有轻视，反倒是不断的鼓励他们，加入到他们之中，与自己一同训练。
七千将士垂泪，咬牙站起身，在赵炳和卢庾的目光下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至此，卢庾和赵炳最后一件心事也彻底了解，二人转头看向了北方。
“你说，姚尘现在能不能看见我们。”
卢庾忽然开口，姚尘自大战开始之处，即十二月初底孤身闯入了北方，牵制星熠，从此杳无音讯。但是姚尘曾经说过，自己就是他的眼，自己到那里，他的目光就能够看到那里。
“应该是可以的。”
赵炳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姚尘虽然被星熠拖住了，但是以他的能力肯定能够看见这里的情况，也看见他们。
“那，和他最后告个别？”
卢庾转头，和赵炳会心一笑，二人同时看向天际，伸出自己的拳头。
九天之上，一道细微的金光刺破黑暗，化作无数的光点，在天空交织成一个巨大的金拳。
看着那突然出现的金拳，卢庾和赵炳再无任何遗憾，踏步朝天，杀向了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