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星老祖那一声“陛下”，虽简短，却重若千钧。
代表着他们这传承自中古的道门一脉。
终究还是在这位深不可测的帝王面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白夜天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然而，那笑容落在道门三祖眼中，却比凛冬的寒风更刺骨。
比万丈深渊更令人心悸，带来了莫可言状的压力。
仿佛整个九渊神域第六层的空气都随之凝固。
“指教谈不上。”
白夜天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朕立大明运朝，统御八荒，梳理阴阳。”
“这九渊神域，虽为绝地，亦在朕之疆域版图之内。”
他话语微顿，目光如温润却深邃的古玉，看着三祖。
“三位乃道门前辈，修为精深，德高望重，避世于此清修。”
“虽得逍遥，于大道而言，却实属荒废了一身修为。”
“朕欲请三位出山，入我大明，担任护法国师，传道授业，启迪民智。”
“同时亦可享王朝国运加持，于修行路上更进一步。”
“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语气虽客气，甚至带着一丝礼贤下士的温和。
但话语深处那不容拒绝的意志，却如无形的天网，将三祖牢牢笼罩。
要么臣服，融入这新生的庞大气运王朝；
要么……便如方才烟消云散的裂天大帝一般，化为这神域中的一缕飞灰。
三祖神魂剧烈震荡，于无声处急速交流。
眼神交错间，已传递了万千念头。
更让他们心神摇曳的是，五次雷劫鬼仙所拥有的心血来潮的能力。
让他们冥冥中，心有所感。
那“王朝国运”，对于他们突破多年瓶颈或许有巨大帮助。
至于反抗？
裂天大帝那凄惨陨落的下场，便是最血淋淋的警示。
“铮……”
一声清越空灵的琴音响起，如同山间清泉流淌，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是韵音仙祖。
纤纤玉指轻抚过怀中瑶琴的琴弦，借此平复翻腾的心绪。
她抬起那双如秋水、似星空般深邃的妙目，望向白夜天。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陛下神威盖世，胸怀天地，我等钦佩。”
“只是……我等避居此地久矣，对外界之事知之甚少。”
“不知陛下方才所言，这能助益修行的‘王朝国运’，究竟乃是何物？有何神异？”
白夜天似是早有所料，心念微动。
刹那间，三道细微却无比精纯、宛如实质的暗金色流光，自冥冥虚空中垂落。
似有龙影盘旋其中，分别笼罩向辰星老祖、韵音仙祖与连云道祖。
这并非正式的国运册封与灌注，仅仅是一丝微不足道的“体验”。
然而，就在那暗金流光加身的瞬间——
三祖身躯同时猛地一震！
辰星老祖只觉得自身神魂，仿佛与周天星辰建立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密联系。
往日晦涩难明的星辰轨迹，此刻竟变得清晰了几分。
那困锁他数百年的六次雷劫巅峰瓶颈，赫然松动了一丝！
韵音仙祖则感到，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
往日参悟琴道神通时遇到的滞碍，此刻如同冰消雪融，推演速度快了数成不止。
指尖甚至隐隐有大道音符，在自行凝聚。
连云道祖更是面露狂喜。
他修炼的连云道法讲究沟通天地，此刻只觉得自身与周围天地元气的亲和度暴涨。
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主动向他敞开怀抱，传递着玄奥的道韵！
“这……这便是运朝之力？！竟能直接增益道行，破除瓶颈？！”
连云道祖终究是按捺不住内心的震撼，失声惊呼。
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与近乎狂喜的神色。
辰星老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星辰之力。
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化为决然与炽热的光芒。
他率先整理衣冠，对着白夜天深深躬身，行了一个极其庄重的大礼。
“陛下胸怀寰宇，欲立万世不朽之朝，泽被苍生，此乃天地众生之福！”
“贫道不才，愿率星斗道上下所有门人，归附大明，效忠陛下！”
韵音仙祖与连云道祖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断。
机缘就在眼前，若因所谓的清高而错过，必将追悔莫及。
两人不再犹豫，同时躬身，声音坚定。
“瑶池道（连云宗），愿举宗归附大明，听候陛下差遣！”
识时务者为俊杰。
在绝对的实力碾压，和无法抗拒的大道诱惑面前。
过往坚持的避世清修，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白夜天脸上的笑容，终于真切了几分，带着一丝满意的意味。
“好。三位深明大义，愿入我大明，朕心甚慰。”
他微微颔首。
“待离开此九渊神域，朕便择吉日，正式册封三位为国师，昭告天下。”
“现在，朕欲往第九层一探，你们若有意同行，亦可随朕前往。”
“第九层？”
辰星老祖三人闻言，脸上同时露出惊容。
韵音仙祖黛眉微蹙，带着关切提醒道：
“陛下，万万不可大意！”
“这九渊神域，一层比一层凶险。”
“七、八、九层，传闻蕴含磅礴无尽的空间之力，与诡秘难测的时间之力，扭曲错乱，杀机暗藏。”
“即便是古籍中记载的九次雷劫高手，若无特殊护身至宝，也难以深入，动辄有身陨道消之危！”
她略一沉吟，似下定决心，坦诚道：
“不瞒陛下，我等三宗留守于此，除清修外，亦有一桩大事。”
“便是合力采集这第六层，乃至更深处的一些天材地宝。”
“共同炼制一座无上法器，名为‘祖神山’。”
“此山若成，集我三宗鬼仙神魂之力催动，或可护持陛下，安然进入那第九层深处。”
白夜天闻言，却是轻轻笑了笑。
那笑容中带着一种，云淡风轻的意味。
“祖神山？倒是有心了。”
他目光扫过三祖，带着一丝深意。
“不过，你们以为……朕的修为，仅仅止于九次雷劫么？”
“什么？！”
三祖心中猛地一紧，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
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白夜天。
九次雷劫已是他们认知中的巅峰，阳神之下无敌的存在，难道……？
但白夜天并未直接解答他们心中的滔天骇浪。
他只是随意地一挥手。
嗡——！
虚空震荡，一股仿佛源自太古洪荒的浩瀚气息弥漫开来。
下一刻，一艘巨大无比，通体散发着混沌色泽，铭刻着无数玄奥符文。
宽足有九里，长更是达到九十九里的庞然巨舟，凭空出现在半空之中！
舟身线条流畅而古老，仿佛承载着岁月的重量。
散发出凌驾于一切法宝之上的无上威严。
“这是？！”
三祖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磅礴气势，逼得骇然倒退数步。
方才勉强定住几乎要失守的心神，望着那悬浮的巨舟，声音都带着颤抖。
“造……造化之舟？！传说中的神器之王，造化道至高无上的传承至宝？！”
白夜天负手而立，含笑颔首：
“不错，正是造化之舟。”
得到确认，三祖看向白夜天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敬畏。
甚至带上了一丝仰望神只般的虔诚。
拥有神器之王，其身份、其实力，已然超出了他们想象的边界。
辰星老祖苦笑一声，带着自嘲与庆幸：
“陛下手握此等开天神器，纵横九渊亦如履平地，倒是我等坐井观天，庸人自扰了。”
“贫道愿随陛下同行，一睹那第九层之秘！”
韵音仙祖与连云道祖也连忙表态，再无任何疑虑。
顺利收服道门三祖，白夜天并未在这第六层再做任何停留。
即便他知道，这一层中还潜藏着如天籁仙女瑶籁籁、得了圣皇‘极’之道统的唐海龙等气运不凡的绝顶天才。
但对于如今的他而言，这些尚未完全成长起来的天才，已不值得他亲自过多关注。
“倒是可以提醒平安那小子，对他们多些关注，必要时给予些机缘。”
白夜天心中掠过一丝念头。
“毕竟，这些都是有望触及阳神境界的种子。”
“此方世界未来的升维与稳固，离不开这些新鲜血液的成长。”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当下，白夜天不再耽搁。
带着洪易以及新归附的三祖，驾驭着缩小至合适体量的造化之舟。
化作一道混沌流光，径直向着九渊神域那更深、更幽暗、更危险的核心地带进发。
穿越层层扭曲的空间屏障，周围的景象再次发生剧变。
光线变得黯淡而扭曲，色彩失去了意义。
仿佛踏入了一片由纯粹“力”构成的世界。
第七层，寒武层，到了！
刚一踏入此层，即便有造化之舟的隔绝。
众人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仿佛瞬间陷入了无形却有质的粘稠泥沼之中！
这里的空间不再是稳定平直的，而是充满了肉眼可见的褶皱、断层、旋涡！
一道道透明的、边缘闪烁着危险银芒的空间裂缝。
如同活物般在虚空中游弋、闪烁，时而悄无声息地合并，时而猛然撕裂开。
散发出足以将任何物质、乃至八九次雷劫神魂都切割开来的锋锐气息。
更有一股股无形的空间乱流，如同深海暗涌般席卷而过。
狂暴而无序，足以将任何没有顶尖空间神通，或至宝护体的修士。
在瞬间撕成最基础的能量粒子。
随着造化之舟缓缓向深处推进，周围那游弋的空间裂缝和狂暴的乱流逐渐减少。
但所有人的脸色却更加凝重。
因为那无所不在、令人神魂本能颤栗的空间之力。
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浓郁、更加浑厚。
最终竟化作了，如同深渊之水般粘稠的实质存在，充盈着每一寸虚空。
散发着冰冷、死寂、终结一切的气息。
“好……好生浓郁且精纯的空间之力！”
辰星老祖忍不住惊叹，眼中闪烁着兴奋与震撼交织的光芒。
“此地对于参悟空间之奥秘，简直是梦寐以求的无上宝地！”
“若非陛下神器护持，贫道即便知晓此地，也绝不敢深入至此！”
即便他们第六层的宗门驻地，临近这寒武深渊的入口。
他们也从未敢，也从未能深入到如此可怕的深度。
白夜天立于造化之舟中央，神色依旧平静。
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观天神眼已然运转到极致。
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细若微尘的先天符文在生灭、流转、重组。
倒映着外界一切空间的细微变化，与空间之力的运行轨迹。
识海深处，《心经》的推演之能亦被催动到极限。
疯狂解析、模拟、吸收着此地一切空间变化的规律与本源道韵。
“此地空间道韵之古老、之纯粹，确实非凡，远超外界。”
白夜天轻声自语，带着一丝满意的赞叹。
“正可借此绝佳环境，淬炼一下肉身和元神。”
话音未落，在道门三祖以及洪易惊愕的目光中。
白夜天身形微微一晃，竟是毫无征兆地直接离开了造化之舟的庇护。
真身稳稳地立在了那浓稠如浆、危险至极的寒武深渊空间之力当中！
“陛下！不可！”
辰星老祖骇然惊呼，下意识就要出手相助。
然而，下一瞬，他们便看到。
白夜天竟就那般在虚空中盘膝坐下，仿佛身下有无形蒲团托举。
整个人如同老僧入定，直接沉浸在了那足以绞碎八九次雷劫鬼仙的浓稠空间之力内！
“他……陛下竟能以真身直接存在于寒武渊深处？！这……这怎么可能？！”
辰星老祖修炼数千年的坚韧道心，此刻竟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掀起了惊涛骇浪。
猛烈地摇晃起来，几乎失守。
一旁的连云老祖更是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
半晌，才发出干涩的声音：
“寒武渊水，蚀骨销魂，空间之力，粉碎真空……他，陛下，到底是什么修为？！”
“难道……已然超越了九次雷劫，触及了那传说中的……？”
三人再次惊骇地对视。
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
以及一丝后知后觉、深入骨髓的后怕——幸好，方才选择了臣服！
但，就在他们心潮澎湃，试图更清晰地感知白夜天状态时。
却愕然发现，前方那盘坐的身影，竟在感知中变得模糊起来。
仿佛隔了一层扭曲的水幕，很快便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觉与神魂锁定之中。
“陛下……消失了？”
韵音仙祖不确定地低语。
实际上，白夜天依旧在原处，分毫未动。
只是，此刻的他，脸上带着一丝极为罕见的尴尬。
“呼！好险！”
他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没想到，这寒武深渊深处的空间之力，其渗透与挤压的特性，竟强横到了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连这能抵挡元婴境攻击的‘星袍’，都被其瞬间撕裂、湮灭！”
他忍不住垂目下视。
大摆锤.......实在是无眼观看。
“亏得我反应迅速，瞬间调动海量神魂念头，布下这‘虚空幻界’大阵，扭曲了周围的光线与感知。”
白夜天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道：
“否则，若是让洪易和那三个新收的下属，看到朕这副……‘坦诚相见’的模样。”
“实在是……有辱帝王威严，斯文扫地！”
旋即，他将这点尴尬抛诸脑后。
心神彻底沉凝，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承受空间之力淬炼的肉身之上。
在他强大的神识内视下，可以清晰地“看”到。
那浓稠如真汞、冰寒死寂的空间之力。
正如同亿万柄无形的细密梳齿，一遍又一遍地冲刷、刮擦、渗透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丝肌肉。
甚至深入骨髓！
他的肉身，先是迅速变得通红，如同被投入烘炉的精铁。
紧接着，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密如蛛网般的裂痕。
殷红的血珠刚刚从裂痕中渗出。
还未来得及流淌，便被那无处不在的空间之力瞬间捕捉、分解、湮灭。
化为最原始的能量粒子，回归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