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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难逃懿劫 > 第349章 桃花落处旧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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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的目光如炬,凝视着手中那支赤红似血的“梦魇蜕生”笛,仿佛透过这冰冷的器物,穿越了二十余载的时光长河,窥见了母亲手持此笛时那温柔而神秘的微笑。

随后,他缓缓抬眼,望向身旁泪痕未干、显得楚楚可怜的甄姬,心中的那根弦,似乎又被轻轻拨动,泛起层层涟漪。

他深吸一口气,那俊美却常年如寒冰般冷峻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难以化解的阴郁与追忆。

他面色阴沉,那双湛蓝如深渊的眼眸,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幽深。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打破了房间内的沉寂。

“二十年了……”

这声音中带着一种岁月沉淀的沧桑感。

“阿宓,你应该……也有二十年未曾再聆听过这笛声了吧。”

这并非询问,而是一种确认,一种对过往的沉痛追忆。自那场惨剧之后,这支笛子连同它所承载的一切美好,都随之沉寂,被深深地埋葬。

甄姬眼眶中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她凝视着司马懿,凝视着那支笛子,脆弱地点了点头,喉咙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二十年,太久了,久到那熟悉的笛音几乎要成为梦境中一道模糊的残影,遥不可及。

看着她这般模样,司马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痛惜,有怜爱,还有一种近乎决绝的冲动。

他再次叹息,双手郑重地捧起那支赤笛,缓缓将其抵在自己那薄而冷的唇边。

“阿宓。”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我……就为你演奏一曲吧。”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甄姬,望向了那虚无缥缈、充满血色的过往。

“我们一起……回忆一下。回忆一下,在一切尚未发生之前,我们是多么的……快乐和幸福。”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明知回忆越是美好,现实就越是刺痛人心,却依然执意要撕开这道伤疤。

不是为了加深痛苦,而是为了……共同祭奠,共同铭记那份早已失去的温暖。

没等甄姬从这突如其来的提议中回过神来,或者说,没等她有丝毫阻止的机会——因为她深知,吹奏这支与惨剧紧密相连的笛子,对司马懿而言,无异于亲手揭开自己最深最痛的伤疤——司马懿已经闭上了眼睛,微启唇瓣,气息流转。

刹那间,一股奇异而婉转的笛音,自那赤红的笛身中流淌而出,宛如山间清泉,潺潺细语;又似夏夜虫鸣,清脆悦耳;更像秋日落叶之舞,轻盈飘逸。

这笛声充满了生机与无忧无虑的意味,然而,在这份看似纯粹的欢快之下,却始终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深入骨髓的悲凉与哀婉。

那是吹奏者自身无法抹去的、浸透了灵魂的悲伤,无意间渗入了每一个音符之中,如泣如诉。

甄姬原本含泪低垂的眼眸,在这笛声响起的瞬间,赫然瞪大!

她那双冰蓝色、如宝石般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笛声……仿佛拥有着某种直击灵魂的魔力!它不像是在耳边响起,更像是直接从她的心灵深处、从记忆的源头奔涌而出,唤醒了沉睡已久的往事。

更令她骇然的是,随着笛声的流转,她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扭曲!

月光、房间、床榻、身边的司马懿……一切都如同水中倒影般荡漾起来,继而消散于无形。

“这……这是什么地方?!”

甄姬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她发现自己竟站在一片朦胧、光怪陆离的虚空之中,脚下无物可依,四周只有那无处不在、承载着欢快与悲凉的笛声,如梦似幻。

就在这时,虚空中骤然爆发出一片无比刺眼、令人无法直视的纯白光芒!

甄姬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挡住眼睛,那光芒强烈到仿佛要净化一切,也吞噬一切,让人无处遁形。

不知过了多久,那刺目的光芒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一片宁静与空旷。

甄姬心有余悸地、试探性地、缓缓地睁开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呼吸都为之停滞!

眼前,不再是那间冰冷月光下的房间,而是一个……她熟悉到刻入骨髓的庭院!

青石板铺就的小径蜿蜒曲折,角落那株年年花开的古老桃花树此刻正绚烂绽放,粉白的花瓣如雪般簌簌飘落,宛如仙境。

石桌、石凳、爬满藤蔓的廊架……这里,分明就是司马家族府邸中,那个她度过了生命中最温暖年岁的后院!

她对这里太熟悉了!

她曾在这里,抱着还是襁褓中、安静得有些过分的司马懿,笨拙地哼着歌谣哄他入睡,那份母性的温柔与爱意溢于言表;她曾在这里,陪着风华绝代的司马夫人学习辨识药草、诵读诗书,听着夫人温柔耐心的讲解,感受着那份知性与优雅;她曾在这里,看着年幼的司马懿第一次蹒跚学步,跌倒了,她会赶紧跑过去扶起他,拍拍他身上的尘土,鼓励他继续前行……无数美好的、鲜活的、带着阳光温度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汹涌地冲入她的脑海,带来一阵阵强烈的、令人眩晕的怀念与……撕心裂肺的心痛!

就在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真实得可怕的场景冲击得心神俱颤之时,那悠扬的笛声,再次响了起来。

但这一次的笛声,与司马懿所吹奏的截然不同!

这笛声更加的柔和、温婉动听,每一个音符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包容与爱怜,如同母亲最轻柔的抚摸,能轻易抚平人心底最深的褶皱,驱散所有的不安与悲伤。

这笛声……这笛声……

甄姬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她猛地转过身,循着那无比熟悉、曾在她梦中回荡过无数次的笛声望去!

目光所及之处,正是庭院中那张承载着无尽回忆的石桌——她与司马懿儿时嬉戏的乐园,亦是司马夫人最爱的品茗阅读之所。

此刻,石桌旁,悄然坐着一位佳人。

她身着一袭素雅长裙,身姿曼妙,风华如诗,仿佛从古典画卷中走出的绝世佳人。

她微微侧首,纤纤玉指轻握一支赤红如焰的笛子,抵于唇边,专注地吹奏着。那笛子,赫然是传说中的“梦魇蜕生”!

她那如月华倾泻般的白色长发,未加任何束缚,自然地垂落在身后,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宛如仙子下凡。

空中,粉白的桃花瓣悠悠飘落,有几片调皮地落在她洁白的发间和肩头,美得令人心醉神迷,仿佛一幅动人的画卷。

甄姬的目光,紧紧锁住那女子的脸庞,尤其是……那双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宛如最上等的蓝宝石,清澈、深邃、湛蓝,仿佛盛满了温柔的星光与无尽的智慧。

这双眼睛……这双眼睛的颜色……竟与司马懿的一模一样!而司马懿左额前那缕标志性的、与年龄不符的白发,正是遗传自这位拥有一头美丽白发的母亲!

“夫……夫人……?”

甄姬的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发出了极其微弱、带着剧烈颤抖的、几乎不敢置信的呼唤。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眼前这一幕,完全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畴!

明明已经……明明已经在二十多年前那场惨剧中逝去的司马夫人,怎么会……怎么会如此鲜活地出现在这里?!这究竟是梦境,是幻觉,还是……?

就在这时,石桌旁的女子似乎感受到了甄姬的注视,缓缓放下了唇边的赤笛。

她转过头来,那张绝美得令人屏息的脸庞上,绽放出了甄姬记忆中最熟悉、最温暖、最慈爱的笑容。

那双与司马懿如出一辙的湛蓝色眼眸,温柔地、清晰地映出了甄姬震惊而脆弱的身影。

她看着甄姬,唇角弯起无比柔和优美的弧度,用那甄姬魂牵梦绕了二十多年的、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轻轻地、却无比清晰地呼唤道。

“阿宓……”

轰——!!!

这一声熟悉的、带着无尽宠溺与温柔的呼唤,如同惊雷般在甄姬心中炸响,彻底、毫无保留地击碎了甄姬心中那道苦苦支撑了二十多年的、用坚强与冷漠构筑起来的防线!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汹涌而出,漫过她美丽的脸庞。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只能凭借着残存的力气,死死地望着那个微笑着、向她伸出手的、如同幻梦般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无尽的震撼与感动。

那一声跨越二十余载光阴的呼唤——“阿宓”,恍若利刃划破时空的帷幕,又似暗夜中骤然亮起的璀璨星芒,直击灵魂深处,震颤得令人心碎。

它成了压垮甄姬心中理智之堤的最后一根稻草,却也如暖阳穿透云层,照亮了她心底那片沉寂已久的黑暗。

多年来,甄姬以理智为盾,以坚强为甲,用岁月的尘埃将满腔情感深深掩埋,构筑起一道道看似坚不可摧的堤坝。

然而,在这一刻,这些堤坝轰然崩塌,碎作尘埃,随风飘散。

理智?现实?那些曾经束缚她的枷锁,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乌有!

眼前这个身影,带着温柔如初的笑意,眼眸湛蓝如深海,与记忆中那抹温暖的光影完美重合——正是她魂牵梦绕的“娘亲”!

“娘——!”

这一声,是泣血的悲鸣,是积压了二十余年的委屈、思念与孺慕之情的总爆发。它冲破了甄姬喉咙的桎梏,化作一股不可遏制的力量,让她再也无法顾及什么仪态、矜持,或是主仆之别。

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清冷孤高的甄夫人,而是一个失去了母亲庇护、漂泊了二十余载、终于寻得归宿的孩子!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却模糊不了那份刻骨铭心的记忆。

她如乳燕归巢,跌跌撞撞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石桌旁那个白色的身影冲去。脚步踉跄,几欲摔倒,但她全然不顾,眼中只有那个张开双臂、静静等待着她的人。

终于,她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撞入了那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那是记忆中的温度,是记忆中那混合着淡淡药草清香与温暖阳光的气息,熟悉而又亲切。

甄姬的手臂死死地环住司马夫人的腰身,将脸深深埋入那柔软而熟悉的肩窝,仿佛要将自己彻底融入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里,再也不愿分开。

“娘……娘……!”

她一遍遍地、含糊不清地哭喊着,声音嘶哑而充满依赖与委屈。

积压了二十余年的情感洪流,在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出口,汹涌澎湃地倾泻而出,势不可挡。

“阿宓好想您……真的好想好想您啊!”她哽咽着,身体因剧烈的哭泣而不断颤抖。

“您知不知道……这二十多年……阿宓是怎么过的……每一天,每一天都在想您……想得心都疼了……”

她开始语无伦次地诉说着,仿佛要将这漫长岁月里所有的孤独、恐惧与思念,都一股脑儿地掏出来,呈现在母亲面前:

“他们都说您不在了……我不信……我到处找……可是哪里都找不到……我像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却始终找不到您的踪迹……”

“夜里好冷……再也没有人给我盖被子,给我哼歌了……我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却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摇篮曲……”

“有人欺负阿宓的时候……再也没有人护着阿宓了……我独自承受着一切,却无人可依,无人可诉……”

“阿宓学了很多本事……想告诉您……想让您看看……可是……可是您在哪里啊……我学会了刺绣,学会了弹琴,学会了好多好多,却始终没有机会在您面前展示……”

“少爷……少爷他也很苦……他一个人……背负了那么多……阿宓看着好心疼……可是阿宓帮不了他太多……娘……阿宓是不是很没用……”

她抽泣着,声音里充满了无助与迷茫。

她断断续续地哭诉着,那些不曾对任何人言说的脆弱,那些在夜深人静时独自舔舐的伤口,那些作为“姐姐”必须强撑起来的坚强……在此刻,在这个她认为最安全、最温暖的怀抱里,全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和破碎的言语,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她紧紧依偎在司马夫人的怀里,就像小时候每一次受了委屈、或是做了噩梦后那样,贪婪地汲取着这份仿佛能治愈一切伤痛的温暖与安宁。

仿佛只要在这个怀抱里,外界的风雨、岁月的残酷、失去的痛苦,都可以暂时被隔绝,被遗忘。

司马夫人任由她紧紧地抱着,感受着怀中身躯那剧烈的颤抖和滚烫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与司马懿一模一样的湛蓝色眼眸,充满了无尽的心疼与爱怜,静静地注视着怀中的甄姬。

她抬起手,如同二十多年前一样,无比轻柔地、一遍遍地抚摸着甄姬柔顺的长发,拍抚着她因哭泣而起伏不定的后背。

她的动作,她的沉默,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好的安慰。

她静静地聆听着甄姬所有的委屈与思念,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

“娘都知道,娘在这里,阿宓受苦了。”

在这片由笛声构筑的、亦真亦幻的空间里,时光仿佛倒流,回到了那个纯真的年代。

飘落的桃花瓣无声地见证着这场跨越生死的重逢,见证着一个女儿对母亲最深沉、最毫无保留的思念的爆发。

所有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唯有这紧紧的拥抱和决堤的泪水,诉说着那长达二十余年的、刻骨铭心的痛与爱,如潮水般汹涌澎湃,永不停息。

甄姬如一只受伤的小兽,紧紧依偎在司马夫人温暖的怀抱中。

那真实而温馨的触感,宛如一股暖流,瞬间融化了她积压二十余载的苦楚与委屈。

这股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再也无法遏制地奔涌而出。

她不再是那个清冷自持、端庄典雅的甄夫人,而是变回了那个在废墟与血火中幸存下来,却失去了所有依靠、彷徨无助的孤女。

“娘……阿宓……阿宓一直铭记着您的话……”

她抽噎着,声音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充满了艰辛与回忆的苦涩。

“您曾叮嘱……要阿宓好好照顾少爷……阿宓应承了……阿宓真的应承了您的……”

这句承诺,如同烙铁般深深印刻在她的心田,成为她往后二十余载人生中唯一的信条与支撑。

“可是……可是那天……那天……”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凄厉,仿佛被噩梦紧紧攫住,充满了难以磨灭的恐惧与绝望,仿佛再次被无情地拉回了那个如地狱般的日子。

“蜀军……蜀军他们来了!人山人海……他们肆无忌惮地摧毁我们的家园!无情地屠杀所有的人!四周火光冲天……好大的火!还有……还有血……满地都是血!”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神中透露出幼兽般的惊惶与无助,那是深植于灵魂的创伤,无法抚平。

“阿宓被掉落的木头砸晕了……等……等阿宓醒来时……周围……周围全是燃烧的房屋……还有……还有好多熟悉的面孔……他们都……都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她的话语支离破碎,如同被狂风撕裂的云朵,描绘出一幅地狱般的惨烈景象。

“阿宓好怕……真的好怕……阿宓想找您……想找老爷……想找少爷……”

她哽咽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回忆如同最锋利的刀刃,无情地切割着她的神经,让她痛不欲生。

“可是……哪里都找不到您和老爷的身影……阿宓只看到……只看到……”

她的目光变得空洞而迷离,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壁垒,看到了那个让她心碎又无助的画面。

“远远的……少爷……那时候他还那么小……浑身……浑身都是血……他拖着一把好黑好重的镰刀……一步一步……往林子深处走去……阿宓拼命地呼唤他!‘少爷!少爷!’……”

甄姬的声音里充满了当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与无力感,仿佛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可是他不理阿宓……他好像根本听不见……风雨声那么大……他头也不回……就那么……消失在了阿宓的视线中……”

当时年幼的甄姬并不知道,那个浑身是血、眼神空洞的男孩,刚刚凭借初醒的传承力量和滔天的恨意,用那把“影牙黑镰”进行了一场怎样残酷而血腥的反击与屠杀。

她只看到少爷消失了,带着满身的伤痕和绝望,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独自逃离了这片血腥的战场。

那一刻,巨大的悲伤和清晰的认知如同冰水浇头,让她瞬间清醒——司马家族,真的覆灭了。老爷和夫人,恐怕也……这个念头如同利刃般刺入她的心扉,让她痛彻心扉。

但极致的痛苦反而催生了一种可怕的清醒与坚韧。

“阿宓知道……阿宓知道不能再沉溺于悲伤之中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疼的早熟与坚毅,如同寒风中的松柏,坚韧不拔。

“阿宓得……得完成对娘的承诺……阿宓得找到少爷……照顾好他……这是阿宓……唯一还能为您做的事情了……”

就是这一个信念,如同灯塔般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支撑着这个同样伤痕累累的少女,从那片尸山血海的废墟中挣扎着爬了出来。

她推开了压在身上的燃烧断木,踏上了漫长而绝望的寻找之路,如同一只孤独的狼,在茫茫的荒野中寻找着那渺茫的希望。

“然后……然后阿宓就开始找……不停地找……”

她的哭声变得更加悲切而凄厉,那二十多年颠沛流离、饱经风霜的苦难,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无法自持。

“这乱世……好冷……好饿……阿宓没有地方可以去……没有人可以依靠……”

“遇到过强盗……差点被……被……”

“生过好几次重病……倒在路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被人欺骗过……利用过……打得遍体鳞伤……”

“好多好多次……阿宓真的……真的撑不下去了……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她每说一句,声音就提高一分,哭腔就更重一分。

那积攒了二十多年的恐惧、饥饿、病痛、背叛、孤独……所有难以想象的苦难,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最撕心裂肺的哭诉,如同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

“可是……可是阿宓不能死……阿宓还没有找到少爷……还没有完成对娘的承诺!阿宓……阿宓得找到他!得照顾他!!”

这近乎执念的信仰,如同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她的心,成为了她在无数个濒临绝境的时刻,唯一能依靠的力量。

它支撑着她一次又一次从鬼门关爬回来,拖着残破的身心,继续在这茫茫乱世中,寻找那个渺茫的身影,如同一只迷失方向的飞鸟,在风雨中奋力翱翔。

此刻,在母亲(哪怕是幻影)的怀抱里,她所有的坚强外壳都被彻底剥去,露出了里面那个早已被苦难折磨得千疮百孔、脆弱不堪的内在。

她紧紧抓着司马夫人的衣袖,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放声痛哭,哭声凄厉而绝望,如同一只受伤的狼在月夜下哀鸣,仿佛要将这二十多年来所承受的所有痛苦、所有委屈、所有绝望,都通过这滚烫的泪水,尽数倾泻出来。

这哭声,是如此撕心裂肺,如此令人心碎。它诉说着一个少女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如何被迫承受了家破人亡的巨痛,又如何凭借着一个承诺,在炼狱般的乱世中独自挣扎求生。

她将所有的苦楚都默默咽下,只为了找到那个她发誓要照顾的人。

这份沉重,这份委屈,这份超越了生死的执着与坚韧,足以让任何听闻者为之动容,为之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