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根本。
能够被如此称呼的上武之地,肯定就有此行要寻找的仙门线索。墨箐靠在车厢软榻上听着听着,闭目养神。
活武派的几人都以为她听困睡着了,也就默不作声,也静静地往后靠去,开始冥想。
从走地门到活武派,其中要途经数十座大城。
就像白雀城管辖晨兰村在内的数个村落一样,走地门管辖着七八座大城,活武派则管辖着像这样的六个三流门派。
它本身是一个二流门派。
再往上的一流门派,已经算是上武社会的势力,简直是跨越了一个世界那般遥远。
跟外界不断的争斗不同,烟火之地没有家族一类与之抗衡制约的势力,也并不需要。
基于社会结构来看,平民、三流、二流、一流,乃至之上,是种固定模式。没意外的话,这种大势力,永远不会出现流动和晋升,是非常稳当的“乌托邦”。
每个活武派的人都是从下门晋升而来,而活武派的上峰里,也有很多本派的天才。
“跳槽”在这里是一条向上爬的道路,也是所有人都鼓励的行为。
与之相对的,平民之上所有势力之人,若有后代,其后代也会全部流回平民阶级,交由各大城城主分配抚养。
一样东西如果能够传承下去,那就肯定只存在于平民阶级,诸如大城民或村民的身份,也诸如母辈打拼的财产。
亲缘关系在烟火之地搭建不出权力的捷径,想要执掌无上?那就和所有普通平民一样,去参加根骨测试,去入门学武艺,去一级一级向上攀升。
哪怕你是一流门派长老的孩子,你问你妈是谁?
没人知道,就连你本人也不会知道的。
权力不再通过肚子向下传播。
墨箐伸了个懒腰,大致理明白以后,忽然觉得自己送常昆和叶筹的功法秘籍……好像……帮助也不大。
常昆还好,她是平民,身上的一切都可以传给后代。
叶筹就不行了,她今后就算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会被送下山去,被集体抚养。
可能都不一定姓叶了。
那这秘籍,可不就半废了吗?
怪不得烟火之地不见任何一个家族势力,不仅仅是层层叠加的势力让人喘不上气,还因为这个社会结构,完全没有可供宗族发芽生长的土壤。
最后那两本秘籍兜兜转转,会成为晨兰村亦或者白雀城集体的资源。
也不知道这件事,是好是坏。
果然还是她想得太理所当然。墨箐揉了揉脑袋,看向面前的登山梯。
与其说是登山梯,倒不如说就是每隔一段距离嵌上去的大理石脚踏。
“进活武派,得走这条道?”她满脸诧异地看向攸蝉。
攸蝉默默指向另一边。
“这是给外门以上已经凝聚出真气,能够一跃数尺高的师姐妹们准备的。”
“没有真气的话,走那边比较远的小道也是可以的。”
几人都是一脸无辜,生怕墨箐以为她们是故意刁难于她。
纵然她强得不像话,但怎么说也是没有真气,只修外武,连入门境界都不算的普通人。
想走这条“登山梯”,恐怕不行——
攸蝉仰望着两三下跳得已经见不到人影的墨箐。
“师傅啊,师傅。”
她幽幽地看向江麟:“您不借真气也能这么跳吗?”
江麟瞪她一眼。
显然是不能。
关于刷新认知这一块,对她们来说,墨箐真是当中的佼佼者。
大概活武派的掌门也教不了她什么。
果不其然的,江麟将墨箐安顿在活武派短短的这三天里,本派掌门也被刷新了认知。
谁能告诉她,她本来只是想指导一下大长老带回来的新小朋友,结果反过来被指正了体术上的错误?!
对方还是一个连真气都凝聚不出来的外武道!
攸蝉看着掌门和师傅在旁边疯狂掐架。
掌门质问师傅是不是故意带了这么一个天才回来让她难堪。
师傅则冷笑两声说现在你知道为什么这孩子没有记在我名下了吧!
又是破口大骂“谁说没有真气就是废物了?”又是驳斥“那从前没有这个先例,我不让你破例不也正常?”
总之为了墨箐的事情,两人闹了半天。
攸蝉没管,她早都看腻了。
“阿箐,我估计你马上又要走人了。”
她看向叼着茶杯,感觉都快睡着了的少年。
不知怎么的,阿箐总给她一种年纪大的感觉。明明长得比自己还小一两岁呢!
“去上峰吗?”墨箐拿开茶杯,其实她是想过在活武派再学个几天的。
虽然都是些凡人武学,但将其融会贯通后,也是莫大的帮助。
人又不是一出生就会修行,基本都是有人带,还是有书看才能懂。生而知之者?那太少了,个例不谈。
所谓法术,自然也都是从这些大家瞧不起的凡人武学里出身的。
“肯定啊。”攸蝉坐到她身旁,兴致勃勃道:“这天下可没有这么快晋升的人!哪怕是甲等资质的神才,也要在下门先学会基础,短则一周,多则上月,才能晋升进阶!”
我懂,就像智商二百五的人也要先学会一加一等于二,才能往后学一元二次方程,学化学不等式,学微积分,学那一堆有的没的定理。墨箐表示能理解。
“所以我打破记录了?”
攸蝉一听,有些发愣。
对哦,怎么好像从来没有晋升时间的记录这种说法。
这么一看,阿箐真的算是打破记录了。某种意义上,她是天下第一人!
“活武派的上峰是哪个门派?”
墨箐舒展着身体,远远瞥向还在商量的江麟和活武派掌门。
这地方的上下级结构,分明是只要有一个人有私心,那么所有人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可却还能那么和谐,到手的天才不是留下来洗脑成自己人,而是心甘情愿地做垫脚石往上送去……
真不知道维持着这种微妙的“共产”制度的顶峰门派是怎么做到的。
“上峰是挽星门,她们比较内向怕生,好几年才会来一次,没有特殊情况,我们也不会拜访。”
攸蝉一点一点介绍着,像个热情的导游。
然后……
她就真快成导游了。
“下门访问上峰还是太逾矩了,不能让高层去,人也不能多。”
“所以掌门特此修书一封,你们拿着,抵达挽星门后交出去就好了。”
江麟随意地塞给攸蝉一个小布袋。
里面东西略沉甸,攸蝉打开一看,两斤干粮,通关令牌,以及那封信。
“我们?”她指了指自己。
江麟点头,对,你们。你和墨箐,一起去挽星门,你不是去过吗?正好带路,人也不多,没有高层。”
此刻攸蝉不免有些痛恨起挽星门门人的内向特质来。
从活武派到挽星门,跟从走地门到活武派截然不同。
走地门和活武派尚且都在下武之地,彼此距离不会太远,也就那么十几或几十座城而已,坐马车最多半月一月也就到了。
但挽星门在上武之地,距离活武派上万里路,其中何止几十座城?
这通关令牌也是为了让两人没干粮的时候拿着去城里要点,最后出示给守关人,进入其中用的。
合着把她这个大徒儿当马车的马使了!
但师命难违,攸蝉瘪了瘪嘴,一怒之下瞪了一眼江麟,就带着墨箐到山脚下牵了辆马车。
“你很不乐意去挽星门吗?”墨箐看了眼充当驾马人的攸蝉。
攸蝉挥着马鞭,沉默了一会儿,才呼出一口气。
“我的母亲,是挽星门的外门长老。”
墨箐也沉默了,早知道她就不问了。
也不要想顶峰门派是怎么管理这个乌托邦的了。
就知道,只要是人怎么可能没有私心!
果然还是会有那种想要扶持孩子,创造捷径的人!
“她死了,我才知道这件事的。”
墨箐默默收回了刚才的想法。
对不起,又有点想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