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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足球小将,今川不息 > 第490章 开养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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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今川馆城,藏书房内却暖意融融。高大的书架直抵屋顶,密密麻麻的卷轴与典籍散发着墨香与岁月沉淀的气息。几盏油灯在午后渐暗的天光中提前点亮,在铺满桌案的卷宗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伊达植宗如今卸下了战甲与戎装,只着一身深色便服,蜷坐在厚厚的坐垫上。他手中捧着一杯今川家特意为他这位年长贵客准备的热糖水,氤氲的甜香蒸汽暂时驱散了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落寞。他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杯盏上,而是凝注在面前摊开的一卷《今川假名目录及其增补》上,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些墨迹或新或旧的条款。

“老夫的《尘芥集》,”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气,“乃我伊达氏御成败式目,条陈凡一百七十一条,自诩体系完备,条款众多。”他顿了顿,似在回忆昔年定鼎奥羽时的意气风发,“比之这《今川假名目录及其增补》不过几十条,理应更显恢弘,更适合治理国家……也是老夫能烧给今川修理大夫的,一份像样的礼物。”

他端起糖水,轻轻呷了一口,温暖的液体滑入喉间,却化不开他心头的些许迷雾。“但是,”他放下杯盏,指尖点着卷轴上的几处,“老夫细看这《增补》里的几条,总觉得……思虑的,有些不对劲。不知是这几条本身特异,还是老夫的《尘芥集》与这《目录》的根本思路,本就存在些……差异?”

坐在一旁的今川家老臣三浦氏满——当年和今川氏亲一起接待过伊达植宗,闻言抚须一笑,笑容温和而圆滑。他上前几步,恭敬地跪坐在伊达稙宗侧对面的位置,缓声道:“伊达右京大人,事随时移,物随地变。您与我家修理大夫、治部大辅,乃至三河守,所处之时、所治之地皆不相同,对法令条文有不同感悟,实属正常。”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伊达稙宗手指的那几处,“不知大人具体是指哪几条,觉得蹊跷?”

伊达稙宗依言指向卷轴上关于主力与力大名关系界定、以及未成年武士犯罪量刑等几条新增内容,刚想详细询问,脑中却灵光一闪,捕捉到了三浦氏满话中的一个关键信息。他抬起眼,锐利的目光如昔年审视战场一般扫向三浦氏满:“三河守……?若老夫没记错,三河守是你们那位新屋形殿吧?今川三河守义真,方才十三岁吧?他……也有参与制定这《增补》?”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探究。

“嗯!”三浦氏满坦然点头,脸上甚至带着一丝与有荣焉的笑意。他接过卷轴,手指精准地点在伊达稙宗方才疑惑的那几条上,肯定地说道:“大人目光如炬。这几条,正是五郎殿(今川义真)主持修订增补的。不仅如此,这段时间他在三河冈崎推行的一些新想法,若试行顺利,将来亦可能形成新的固定条陈,录入法度之中。”

伊达植宗恍然地“哦”了一声,带着一种发现真相的了然,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道:“老夫明白了。老夫方才觉得思路迥异、显得格外……嗯,繁琐啰嗦的条目,想必就是你们这位少主的手笔了。果然……与众不同。”

一旁静坐陪侍的大有康甫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忙握拳掩口,发出一连串压抑的咳嗽声:“咳咳……咳……”他拼命向父亲使着眼色,心中叫苦不迭。就算人家少主定的法令真有什么问题,但那毕竟是人家的继承人,年纪又小,即便真显得繁琐些,作为客人,也该委婉些才是啊!

“伊达右京大人所言,其实老夫此前亦有同感。”三浦氏满并未动怒,反而笑着捋了捋胡须,神态自若地接话,“三河守大人拟定的法规条陈,相较于修理大夫与治部大辅制定的,确乎更为细致,甚至可称繁琐。然而,”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务实起来,“当这些条陈真正落到实地,交由底下奉行去执行,或是用来裁决平民争讼时,却反而比那些言简意赅的旧有条文,产生的问题更少。因为大多数情况下,具体该如何做,条陈里都已写得明明白白,少有模糊两可、需凭奉行个人理解裁断之处。故而,从一个老奉行的角度而言,这种看似繁琐、实则将事事说清的条陈,用起来,反而更踏实、更顺当一些。”

“哦?”伊达稙宗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他不再倚着凭几,而是坐直了身体,重新拿起那卷《增补》,就着灯光,极其认真地再次细读起那几条被他评为“啰嗦”的法规。

良久,他缓缓放下卷轴,发出一声意味复杂的长叹:“这么说来,你们少主制定法规的思路,倒是更贴合‘尘芥’此词的真意啊……老夫当年以此为名,取的便是其‘包罗万象,事无巨细’之含义,意在表明此法度对领国内大小事务,即便微细如尘芥,亦有所规范。”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如今看来,老夫当年着眼之处,所谓‘细’,仍是不够。至少,在如何将这‘细’落到实处,这一点上,比不得你家少主思虑周详,老夫……不如也。”

三浦氏微微躬身:“五郎大人的思路,确与常人不同,总有些出人意料之举。不过,现有法令若觉不足,也并非无法弥补。五郎大人曾建议我们,可从已判决且令双方皆心服口服的具体案例中,提取共通的道理与裁决方法,用以补充、细化乃至修正现有条陈,使其愈发完善。”说着,他示意一旁的侍从取过几本厚厚的卷宗,轻轻推到伊达稙宗面前,“此乃部分案例汇编,大人若有兴趣,可随意翻阅。”

“案例补充法条……此议大善!”伊达稙宗眼中精光一闪,忍不住拍了一下膝盖,但随即,那刚刚亮起的光芒又迅速黯淡下去。兴奋之色从他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与无力感。他靠回凭几,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声音也低沉了下去:

“方才那一瞬,老夫确乎心动,想着若能依此法补充、调整《尘芥集》,或可使我伊达家基业更为稳固……可惜,可惜了啊!”他闭上眼,苦笑蔓延至满脸的皱纹,“老夫如今,不过是一个被逆子赶出领地、寄人篱下的糟老头子罢了。纵然悟得新法,改了,又有何用?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徒增笑耳。”

“听闻……”三浦氏满斟酌着词语,小心翼翼地问道,“晴宗大人继位后,依旧沿用了您制定的《尘芥集》,未曾废止?”

“他?”伊达稙宗嗤笑一声,带着几分怨怼与不屑,“他也就在沿用旧制这点上,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改动不得!可惜,老夫老了,不中用了。不光是那个逆子,连昔日倚为臂助的女婿们,不也一个个背叛了吗?呵呵……老夫如今是既无精力,也无实力,去收拾这些烂摊子喽!”

话语至此,已满是英雄末路的悲凉与自弃。三浦氏满识趣地闭上了嘴,不再接话。有些话题,浅谈辄止尚可,若再深入,便是交浅言深,自讨没趣了。

窗外,一片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无声地飘落在渐暗的庭院中。伊达稙宗的目光随之望向窗外,仿佛透过那深秋的萧瑟,看到了远在奥羽的、他已无法回去的故土,以及那部凝结了他心血的《尘芥集》,“三浦君,你说,我可以去见见你们的那位少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