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气!是芥子气!快防护!”经历过淞沪会战的老兵声嘶力竭地呐喊。
令人动容的是,守军对此并非毫无准备。
最高指挥部在战前就根据可能发生毒气战的情报,向下传达了一些土法防护措施。
几乎在同一时间,士兵们和协助的市民纷纷掏出毛巾,布片,甚至撕下衣角,迅速浸入水壶,或者。。。直接浇上尿液。
尿液中的氨水成分,能一定程度中和芥子气的毒性。
尽管毛巾简陋,气味刺鼻,但这简单的措施在关键时刻挽救了无数生命。
士兵们口鼻捂着湿布,眯着眼睛,坚守在阵地上,对着可能趁毒雾摸上来的日军方向盲目射击。
在设于清凉山地下工事的野战医院里,情况更为严峻。
毒气虽然不易灌入,但仍有少量渗入,对伤员更是雪上加霜。
军医和护士们自己也用湿布掩住口鼻,在刺鼻的气味中忙碌。
一位老中医出身的军医,指挥着人手用大锅熬煮着一种汤药,里面含有甘草,绿豆,金银花等能清热解毒的药材。
虽然无法直接解毒,但灌下去后,多少能缓解中毒者的呼吸道灼痛和呕吐症状,增强一点抵抗力。
“多撑一刻,是一刻!”老军医的声音在蒸汽和药味中回荡。
南京城的坚韧,不仅仅体现在城墙上。
在日军重炮轰击的间隙,在毒气烟雾暂时被风吹散的街头巷尾,普通市民用他们的方式,构筑着另一道防线。
在中华门内一片废墟后,退伍面包师傅老周,用砖头垒了个简易烤炉,冒着随时被流弹击中的危险,将从下关码头运来的有限面粉,混合着麸皮和糖麸,烤制成一个个坚硬的,能保存较久的饼子。
他说:“当兵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守城,我老了,扛不动枪,就会这个。”
某个挤满了妇孺的防空洞里,一位瞎眼的说书先生,用沙哑的嗓音,讲述着岳飞精忠报国,梁红玉击鼓战金山的故事。
孩子们依偎在母亲怀里,听着古老的故事,眼中的恐惧似乎被一种模糊的勇气所取代。
故事的声音,压过了洞外隐隐的炮声。
日暮时分,日军在各个方向的进攻再次被击退。
硝烟暂时遮蔽了夕阳。
城墙虽然满目疮痍,多处告急,但主要城门依旧飘扬着残缺的军旗。
日军华中方面军司令部,司令官松井石根大将接到了来自京都大本营的斥责电文,措辞严厉,对其进展缓慢,伤亡巨大表示“极度遗憾”。
并用隐晦的语句提醒松井石根“小心。”
小心背后。。。。
军部对某些师团,失去了直接联系。。。。
而且那些师团正在调动。。。。
但最后军部让松井石根“放心”,让他继续进攻,争取早日拿下南京。
高层正在紧急联系相关人员,并已经入宫去见天皇。。。。
松井石根阅报后,脸色由红转白,在由白转青。。。
某些师团???!!!
新到的第四师团?
自己留下修整的第2师团?101师团?还是第12师团?
又或者是所有!!
想到自己向冈村宁次以及伊东正喜几个师团长发去增援电报,但收到回复总是说,正在赶来的路上。。。
松井石根瞳孔逐渐放大。。。。
最终暴怒地拔出象征身份的军刀,狠狠砍在面前的檀木桌上,对着垂手而立的高级军官们咆哮。
“无能!无能!!配属重炮,甚至使用了特种弹,竟然拿不下一座孤城!
皇军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告诉中岛,吉住,末松,谷寿夫!明天!明天太阳落山前,我要站在南京的城头上!否则,就让他们自裁以谢天皇!”
不知道是不是喊的太过用力,松井石根喊完,人仿佛泄了气一般瘫倒在了椅子上,面色变换不定。。。。一会恐惧,一会狠厉,一会又变的茫然。。。最后定格在了麻木。。。
“明日拂晓,集中所有重炮轰击城墙缺口,第9师团全员玉碎冲锋!告诉吉住良辅,若正午前不能突破,让他切腹以谢天皇!”
命令通过野战电话传达到前沿阵地时,长江江面正泛起死灰色的晨雾。
日军炮兵阵地上,240mm榴弹炮的炮衣被逐一掀开。
第3飞行团的侦察机在低空盘旋,飞行员看到南京城墙如同伤痕累累的巨兽,多处缺口被守军用沙袋和门板临时封堵,青天白日旗仍在垛口间飘摇。
6日,晨5时37分,光华门
谢承瑞扔掉饼干,抓起望远镜冲上城墙缺口。
灰蒙蒙的晨雾中,至少有数十辆日军坦克像乌龟一样趴在护城河对岸。
他立即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炮火准备,坦克后面影影绰绰的大批步兵表明,日军即将发起总攻。
“传令兵!通知各连进入战斗位置!炮兵观察员联系狮子山炮台,请求火力覆盖护城河对岸!”谢承瑞的声音出奇地平静,这种平静感染了周围紧张的新兵。
下士李得胜蹲在垛口后面,检查着手中老旧的汉阳造。
他是三天前从镇江撤退下来的,原本一个连的弟兄现在只剩下七个。
“班长,鬼子今天会来真的吗?”旁边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兵王阿毛问道,手里的枪抖得厉害。
李得胜没回答,只是指了指远处天空中突然出现的亮点,那是日军炮弹划破黎明前的黑暗。
晨5时45分,日军炮兵阵地
吉住良辅中将看着手表,轻轻点头。
瞬间,整个大地开始颤抖。
两百多门火炮同时怒吼,炮弹如暴雨般砸向南京城墙。
240mm重炮的轰击尤为可怕,每发炮弹都能将整段城墙炸出深坑。
光华门附近的城墙缺口在连续打击下不断扩大,砖石碎块飞溅到百米高空。
日军采用了新战术,首先用重炮轰击城墙顶部,阻止守军反击。
随后用平射炮直接打击城墙缺口处的防御工事。
烟雾和灰尘很快笼罩了整个城墙,能见度降至不足十米。
谢承瑞蹲在防炮洞里,感受着大地剧烈的震动。
尘土从头顶簌簌落下,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和死亡的气息。
炮击结束后,最残酷的白刃战即将开始。
晨6时20分,炮火延伸。
随着日军炮火向城内延伸,谢承瑞第一个冲出防炮洞。
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光华门右侧近三十米的城墙已经完全坍塌,形成一道陡峭的斜坡。
原先设置的铁丝网、鹿砦大多被毁,只有少数地段还保留着残缺的防御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