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省,虔城。
这一日,有人忽闻家中死讯,慌忙从洪都火速赶回,来到家族祖地。
一座占地极广的古宅内,山水相间,清静典雅。
这里,竟是有着一个洞府,立在古宅深处。
此刻,徐怀瑾正一身狼狈的在这洞府石门前来回走动,直到现在,已经在这等了近八个钟头了。
他为人夫,亦为人父,这由不得不如此。
徐家古宅内,已经许久不曾出现这般场景了。
“唉——”
洞府石门前,一群同宗族亲聚集在徐怀瑾后方。
男女老少皆有,都是一副伤感着急的神色。
其中,便有一名老者微微摇头,不禁叹息一声。
老者已年入古稀,容貌却是反常的年轻不少,一身唐装,看起来骨骼硬朗,神采奕奕,颇为精壮。
临川之中,于徐氏曾有传言,一鳄一江。
说的便是把握临川商界的徐氏家主徐以鄂。
以及护佑整个徐氏霸主的徐天江。
面前这位老者,便是统领徐氏所有客卿的内劲巅峰武者。
徐天江!
此人,也是徐怀瑾的亲生父亲,徐氏老祖的大儿子。
望着前方徐怀瑾停停走走的身影,徐氏之人皆是一脸悲愤。
一旁,徐氏家主徐以鄂听见徐天江又一叹息,也不由得缓缓摇头。
“大哥,这都已经快八个小时了,恐怕……”
他语气一顿,望了眼前方身影,沉默片刻。
“还是让怀瑾回来吧,他现在心神被重创,全凭那点希望吊着,到现在就只喝了点水,身体会吃不消的。”
“不用!”面对这番劝解,徐天江却是冷声回告,“妻丧子危,现在还有救回来的希望,他能不等?”
“要是真撑不住了,老子亲自给渡他几成内劲。”
几句话说成这样,徐以鄂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这大哥还在气头上,就想着立刻去报仇。
不过大伯又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得染指云海。
否则,家法伺候!
但直到现在,都快八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有要出来的迹象,要是再等下去,自己那侄子,会遭不住啊。
“爷爷——”
忽然,前方传来一道喊声,徐以鄂一怔,顿时朝声源处望去。
只见,徐怀瑾停下了脚步,正迎门大喊。
然而一秒过后,却没有任何回应。
徐以鄂见此叹息一声,有些不忍再看,这已经是不知道喊几回了。
“怀瑾!”徐天江见此,也是不免升起担忧。
而这一次,徐怀瑾毫无征兆做出了震惊徐氏众人的举动。
他一鼓作气,迅速走向洞府石门,一边走还一边喊,一双拳头竟是攥出了血丝来,势要轰门。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几步,却有陡然一道极为厚重的闷响传出,顷刻间,石门迸开。
徐怀瑾一愣,后面刚想上前阻止的徐天江登时止步,周围,一众徐氏族人朝虚掩着的石门齐齐看去。
呼——
骤然,一阵狂风呼啸之声从那缝隙里透来,旋即,缕缕白烟喷涌而出,如涟漪一般向四面八方扩散。
这一幕,皆是让得这群徐氏族人面露惊诧,感受这脚下白烟若轻风般自踝边流过,只觉神奇无比。
徐怀瑾顿住身形,徐以鄂面色一怔,徐天江目光微动,三人定睛一看,石门轰然大开。
轰!!!
一声巨响,超万斤重的高大石门猛的向两侧敞开,使得此间地面都不由的颤了三下。
有疾风霎时吹过,站在门前的徐怀瑾下意识曲臂挡风,后方,徐天江则大手一挥。
现场,除了临近徐天江的徐以鄂及一些徐氏族人,全都被这疾风吹得狼狈不堪。
当疾风划过,白烟散尽,那敞开的石门之内,阳光照耀,黑暗中,已隐约浮现两道身影。
有人自洞府内缓缓走出,后方,徐天江,徐以鄂两人见状,皆是恭敬喊出一声。
一名老者,鹤发童颜,一袭武服白得透亮,纤尘不染,其上印有金纹鎏云。
行如流水,步步生风,满头华发垂落,轻轻随风飘扬,由内而外,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形气场。
“老祖——”
此人一出,后方那群刚从疾风中缓过来的徐氏族人便当即一肃,异口同声的恭敬拜见。
“除了怀瑾、天江、以鄂,其余人都回去吧。”
那名老者淡淡开口,声音清亮,即便不大,也足以传遍此间,落入每一人耳畔。
徐怀瑾还保持着挡风的姿态,当他看见走至面前的熟悉脸庞时,似被某种无形气场影响,怔怔出声。
“爷……爷。”
余光中,同时注意到一旁跟随而至的徐龄。
来人,却是当代临川徐氏老祖,武道宗师——
徐庐来!
……
人走群散,洞府之前,留下之人已无几。
徐天江与徐以鄂迈步上前,稳定下来的徐怀瑾目光沉重的从徐龄身上扫过,随即落回自己爷爷。
他心中已然有了不好的猜测,可终究是不愿去相信那无根浮萍般的胡思乱想,他语气沉缓的开口。
“爷爷,我老婆和孩子……”
嘭!
话音未落,一只手掌便已如风般瞬间劈在徐怀瑾的脖颈上,徐庐来顺手一推,将他推向一旁。
徐龄眼疾手快的接住,似乎并不怎么惊讶。
反观刚走上前来的徐天江和徐以鄂两人,皆是面色一怔,目光惊诧的看向徐庐来一眼,又看向已经昏迷的徐怀瑾,顿时,两人像是明白了什么。
“带他下去,叫人把里面的两具尸体安置好。”
徐庐来神色平静的吩咐一句,迈步走向不远处的小屋。
徐龄点头答是,抱着徐怀瑾便开始行动,徐以鄂和徐天江只来得及最后看他二人一眼,赶忙追了上去。
两人跟在徐庐来身后,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是不敢在此刻发一言,无他,只因面前之人乃徐氏老祖。
还不曾有外人见过这两位叱咤临川省多年的一鳄一江竟会露出如现在这般的恭敬之色,宛若做错事的小孩一般。
闭口不言,眼中唯有敬畏,似生怕触怒长辈。
推门进屋,屋内整齐干净,古色古香。
这里,每日都会有专人打扫,使其长保崭新。
一张木桌旁,徐庐来轻挑衣袂,随意落座。
“坐。”他淡淡吐出一字,旋即再问,“云海那边,有什么新消息?”
“今日一早,韩家族灭之事,传遍江南,据传,昨夜散落江南各处的韩家人都在同一时间暴毙,自焚而亡。”
“警方以意外掩盖此事,而韩家庄园一夜成废墟,则宣称是突发火灾所致,处理动作干脆利落。”
“不过留下来的韩家资产,却全都被一个叫王擎天的人收下,此人势力,足以匹敌云海三大家族中的任何一家。”
徐以鄂慢慢说着,眸光一转,语气微寒的接着道:“几个小时前,云海传出来一句话。”
“即刻起,江南境内,唯我独尊,若有不服者,韩家,便是其下场。”
“此言一出,瞬间震动江南所有排的上号的势力,连周围几省都为此感到震憾。”
“只因留此狂言者,名陈道玄,而放此话之人,正乃王擎天,韩家族灭,恐怕就是这二人所为!”
徐以鄂平静的一一汇报完消息,只是在他复述那句狂言时,对面的徐天江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杀意。
这一极为细微的反应徐以鄂不曾察觉,但身为宗师的徐庐来,便是不用去看,也能清晰的察觉到这丝杀意。
可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做什么,说什么,只是听闻徐以鄂所言消息而略作思考后,淡淡开口。
“喝两杯茶,便回去干自己的活,怀瑾醒来后,安抚好他,让他留下来住几日,洪都那边叫人替一阵子就好了。”
“这……”听着这句话,徐以鄂感觉有些不对,没有立刻回答,心中似是想到了什么。
还不等他再开口,一道含着怒意的质问便陡然响起,一双犀利目光不留情面的径直刺向首座。
“爹,怀瑾的事,不管了吗?!”
徐天江满脸愠怒,盯着自己父亲,克制着胸中那股无穷的怒火,面孔都不由扭曲起来。
他一开口问出这句,就又说道:
“徐龄所带之话,您应该知道,韩家怎样我不管,但那陈道玄杀了我儿媳和孙子,还敢扬言我徐氏若敢复仇,动他身边之人,便要灭我徐氏,我徐天江忍不了!”
“不杀他,我誓不为——”
嘭!
忽的一声闷响响起,毫无征兆,就在徐天江满怀愤恨,即将道出最后一字时,一根手指骤然弹在了他额头上。
随着一声呼啸声长长扬起,一道身影旋即倒飞空中,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重重倒地。
十几米外的空地上,些许烟尘荡起,可见徐天江正一脸不可思议的缓缓站起身。
小屋内,徐以鄂早已呆滞当场,坐在原位,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一幕,来不及发一言。
一指轻弹,袖手一挥,徐庐来背负双手,如微风拂过,自屋内飘然走出。
他从容不迫的看着不远处满面灰尘的徐天江,闲庭信步,语气不刚不柔的开口。
“不为什么?”徐庐来在距离徐天江五米外的地方止步,说道,“别以为一把年纪了,老子就不敢打你。”
“七十多岁的人了,堂堂内劲巅峰武者,此生有望宗师,遇到事情你就是这么做的?”
“那儿媳被杀,孙儿惨死,就不该报仇吗?”徐天江闻言含怒站起,丝毫不畏父亲威严,“人都欺负到头上了,如何能忍,难道还要等到满城风雨的时候,被其他世家嘲笑我徐氏连报仇都不敢!?”
看着父亲的那张若无其事般的平静脸庞,他捏紧了拳头了,心中郁结着一股熊熊怒火。
然而徐庐来听到这番质问后却一丝反应都不曾有,仿若冰块一般,只淡淡说道:
“韩家族灭,血脉断绝,为事者,极有可能是一名入道宗师,凭你区区徐天江,也妄想报仇?”
一语刚落,徐天江就要反驳,但徐庐来却没给他驳斥的机会,下一秒,又冷冷开口。
“不要说我也是宗师,为什么选择隐忍而不去报仇,或者联合炎黄殿一起下手……”
“这世间宗师屈指可数,每一位,都身怀绝技,可以灭杀除我以外的所有徐氏族人。”
“那陈道玄能凭一己之力隔空千里杀我曾孙,足见其手段通天,真以为他灭徐氏之言是假话不成?”
徐庐来顿了顿,见徐天江脸色平缓了许多,便转身说道:“此事我自有定夺,万不可打草惊蛇。”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回去!”
音落,徐天江已怅然若失,先前攥紧的双拳,忽而一松,下一秒,似是悲恸之言悄悄响起。
他凝望父亲那沉稳伟岸的背影,第一次产生了异样的感情,然而沉默片刻,他还是转身离开。
小屋门前,徐以鄂朝平静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大伯施以一礼,便也迈步离开,只是即将走出大院门槛时,却不由回头看了眼那默默伫立的小屋。
脑海中不由闪过了儿时往事,忽应此情此景。
天上风光大好,院子景色怡人。
当人走言散,小屋之内,唯有一人独坐,慢品茶凉。
谁人晓,当日有一视频传遍南方四省宗师之手。
得以望见高楼之巅紫芒飞天,赤龙降世。
波澜壮阔间,有影傲立苍穹,夜空,异彩纷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