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为难地看向左右,玩家们早已三三两两聚在四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双雨瞥见村长的神色,主动站出来应话:“我们就是。”
“你们?”领队眯眼扫过玩家们,马鞭一敲马鞍,冲村长道,“村老儿,你之前说连三个都凑不齐,如今这满村的女童是怎么回事?”
村长佝偻着腰往前蹭了两步:“大人,这些都是——都是新来的流民孩童,小人前日才收容的。”
“胡说!”领队突然暴喝,马鞭“啪”地抽在树干上,惊飞几只麻雀,“她们一个个细皮嫩肉,像是流民吗?而且看年龄少说也有十六七了!”
知七闻言,吹了吹额前碎发,得意地小声嘀咕:“看来我还挺显年轻。”
游言也悄声道:“要求还挺高,未成年人可有防沉迷,登不进这游戏。”
知七往前跨了半步,演技大爆发,扬起天真无邪的笑:“官爷,我们只是营养好,长得高,实际年龄可小着呢。”
领队的喉结滚动两下,他知道近年童女难寻,城主早已默许可宽限三岁的潜规则,只是眼前这群人看着实在不像良善之辈,怕是会闯出什么祸来。
他仔细看过所有玩家的脸,最后扬鞭指向造型奇特的蓝柯:“不要这个蓝毛,剩下的跟我走。”
“啊?”被莫名点名的蓝柯不免惊讶,茫然反问,“游戏形象不是根据现实形象自动生成的吗?也没说不让染头。”
“军爷,她天生蓝发,这是种病,实际是个老实人。”游言连忙开口争取,“多一个人头,也是好事,就把她带上吧。”
领队听蓝柯说话确实像胡言乱语,又想到暗中有不少人想尽各种办法通融,不想让自家孩子入九转宗,便也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哼!”他不置可否,调转马头,“若敢耍什么花招,我的刀可不认人。”
玩家见状,知道已经聊妥,连忙跟上。
酉时初,六辆蒙着黑布的马车驶入傍霞城西门。
玩家们被推搡着押进城西石屋,屋中光线昏暗,角落里传来低低啜泣。
双雨环顾一周,加上她们,狭小的屋子里足有三十人。
游言凑到一个看起来情绪比较稳定的女孩身边。
“你好,我叫游言,你是哪个村的,叫什么名字?”
女孩看她一眼,紧抿着唇不说话。
“我是暮隙村来的,听说我们都要去九转宗,不如现在认识一下,以后也好有个伴儿。”
游言继续对话,按照她的理解,只要不停输出,Npc最终总会松口,给予回应。
女孩垂下眼,似乎在思索,片刻后,她动了动嘴唇。
就在这时,她身旁传来一声提醒似的轻咳。
女孩看向咳嗽声传来的地方,而后顺势将头埋在膝窝里,彻底不再理会外界的一切动静。
见状,游言只得调转目标,她就近来到刚刚发出轻咳声的女孩旁边,为图方便,直接重复了一遍方才说过的话:“你好,我叫游言,你是哪个村的,叫什么名字?”
听见游言的搭话,倚在潮湿墙壁上的穆民熙瞥她一眼:“问什么问?本——本姑娘的名讳,为何要告诉你?”
听见她是这样娇纵的语气,游言不免意外,饶有兴趣地扬眉。
在旁观察的蓝柯提醒:“你看她手上的镯子,是个好东西。”
游言低头去看,正见她欲盖弥彰地扯了扯袖子,遮住手腕,她顺势看她衣着:“穿的也不错,看起来是富贵人家。”
被光明正大议论的穆民熙露出羞恼神色:“怎么,不许本姑娘有钱?”
“倒是意外,没想到富人家的孩子也会被选中。”任明舟不觉得这是因为选拔机制公平,分析道,“难道城里已经无女童可献了吗?”
四处打听以拼凑剧情的砚温墨接话:“听说之前已经送过五批,每批三十到五十人不等。这傍霞城及其周边乡村总共不足万人,女童更少,估计也就三五百人,要凑齐进献数量,只会越来越难。”
知七发出疑问:“这些人不能移居?若我遇上这情况,肯定第一时间跑路。”
砚温墨摇头:“我问村民了,人员流动必持过所,无过所就是非法通行,要受到缉拿。如今傍霞城这种形势,恐怕不会轻易给城民颁发过所。”
“同是天涯沦落人。”游言不死心,继续跟穆民熙套近乎,以她的判断,如此有个性的人应该是个重要Npc,“还不知道九转宗里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应该团结起来,互帮互助。”
但穆民熙依旧抗拒:“一来就打问这个探听那个,我看你压根不像好人。”
游言无奈:“你这小家伙,戒备心还挺强。”
见一时之间似乎无法说服穆民熙,她决定先去骚扰其余人,以获得一些基础信息。
第二日一大早,她们三十人就被再一次打包塞进黑布马车,颠簸了大半天后才停。
车帘外隐约传来交谈声,而后,做完交接的马车再次前进。
车帘缝隙漏进的天光从靛青转为铅灰时,马车终于在某处阴寒之地彻底停住。
“吱呀——”
锈蚀的铁门开合声像把钝刀割过耳膜,腐草与铁锈混合的气息突然浓烈起来。
“排队下来。”
粗粝的男声伴随着皮鞭抽打铁栏的脆响响起。
双雨第一个下车,环顾四周,眼前是纵横交错的铁笼,火把在石壁上投下狰狞的影子,分明像一座地牢。
她随口问:“这里是九转宗?”
“废话太多!”
皮鞭擦着她耳际抽在铁栏上,炸出一串火星。
双雨下意识仰身躲避,正对上守卫阴鸷的目光。
这人左眉断成两截,刀疤从耳后斜劈至下颌,胸前挂着枚灰铜色徽章,“术道联盟”四字刻得颇深,边角却磨得发亮,最下方的“贰”字用红漆描过,此刻正随着他的喘息微微颤动。
她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术道联盟的徽章,刀疤男是二阶术士,杂兵级别,估计可以打得过。
思索间,她脚上一沉,低头去看,一个脚镣锁在她脚腕之间,上面闪烁的红光如活物般在纹路里游走。
“脚镣里封着禁制。”刀疤男大声说给所有人听,“敢跑敢逃敢不听话,身体立刻就会爆炸。”
说完,他将双雨猛地推进铁笼。
双雨踉跄两步方才站稳,转头去看,瞥见他腰间挂着的钥匙串。
很快,穆民熙也从马车上走下来,脚镣扣上的瞬间,她脚踝传来灼痛,红光顺着血管爬至膝盖才渐渐暗下去。
她抬眼望,正对的铁笼里堆着凌乱稻草,笼柱上斑驳的血痕还未完全干涸。
被推进笼子时,她快速扫过地牢的前后左右,黑暗深处,空无一人。
整座地牢,只关着她们这新来的三十人。
所有人都进入铁笼后,刀疤男又骂骂咧咧威胁一番,便牵着马车离开。
确认他走远,双雨低声说出她观察到的讯息:“二阶术士,钥匙在左腰,挂着铃铛,像是某种警报装置。”
“二阶术士还敢这么横,等我出去直接秒杀他。”
知七气鼓鼓说着,突然弯腰痛呼一声,脚镣上的红光愈发刺眼。
“冷静,深呼吸。”任明舟连忙按住她的膝盖,腕间轻抖,灵力化作流光渗入她的脚踝。
双雨推断:“这是情绪监测?不能起杀心?”
蓝柯疑惑:“你没调痛觉阈值?”
“想着痛感能刺激——”知七的话说了半截便不再继续,她打开系统界面将阈值调到最低,转而道,“没想到刺激过头了。”
等她缓过来后,双雨招呼大家铺了草。
而后,发觉暂时出不去的玩家们,因为恶劣的环境先后下了线,只留下坚持不懈追着Npc查户口的游言、在旁认真记录的砚温墨和不怕苦不怕累的汀洲望风。
戌时三刻,石廊尽头传来铁器拖地声。游言连忙下线通知其余人上线。
包括刀疤男在内的四个守卫抬着漆黑的食桶出现,饿了一天的众人翘首以盼,却见一桶灰绿色的粥水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喝。”守卫在铁笼外摆了三排碗,将桶里的粥水倒出,用刀柄敲击铁栏,“敢剩一粒米,今晚就喂你们吃自己的手指头。”
双雨和任明舟互看一眼,心有灵犀。
前排的女孩们却已捧起粗瓷碗,有人吞咽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不知是饿极还是恐惧。
刀疤男监视着众人:“都给我咽下去。”
见大家都喝完粥,他们又等了会儿,这才离去。
下一刻,铁笼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吐粥声。
把粥全部喝下肚的游言有些傻眼:“你们怎么了?这粥比知七做的还难喝?不至于让你们吐成这样吧?”
应她话的却是穆民熙:“笨蛋,一定要吃的东西,肯定有鬼。”
“我竟然被Npc鄙视了。”游言顺势向后一倒躺下,“就这样吧,大不了一死,十五分钟后又是一条好命。”
游戏里设置的重生等待时间是十五分钟,复活一次需要20宗门贡献点。为助力新玩家,初入游戏后自动获得一次免费复活机会。
任明舟提醒:“刚刚来了三个二阶术士,一个一阶术士。”
双雨看了下这次来的人,三个二阶老玩家,六个零阶新玩家。二阶对二阶,一对一应该勉强可以,但这六个零阶,真不一定能打过一个一阶。而且,要是打斗拖的时间久了,很有可能惊动九转宗其他人。
还有脚上这东西——双雨低头,双手放在脚镣之上,龙象之力在经脉中轰然运转,灵力顺着指尖渗透,却在触及红光纹路时激起刺啦声响。
虚拟血条跳出,镣铐上冒出“免疫”提示。
伤害值低于防御值,没办法破防。
双雨打开游戏面板,仔细研究数值,发现三阶才能对这镣铐造成伤害。
而此时,进阶进度条已经快加载完毕,马上晋升三阶。
她和其余玩家商量:“这两天好好修炼,争取进阶,速战速决把这几个守卫拿下,逃出去。”
修炼到第三天,玩家们齐齐进阶。
游言新奇地体验着选定的辩言术,并领悟了【舌绽金莲】的技能:唇齿间凝结真言金露,言语中自带琉璃清响,闻者如饮忘忧琼浆,有几率触发惑心效果。
她将术法运转之力凝结于掌心,低头一瞥,突然看见手腕处多了一块儿黑斑。
她连忙掀起袖子,发现这黑斑不知何时已爬满小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