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霍利德面面相觑。
“我们都撒谎了。”我为了打破尴尬开了口,没有指望得到回应。
“确实,”出人意料的是霍利德回答了我,“虽然那是一条贱命,不过至少也是命。”
“等她的气消一消就没事了,呃,应该吧......”
“你不好奇,那相机里到底有什么吗?”
“我好奇,但我不想我的命也变成贱命。”
“说的也是,柯先生。”
“我应该把这东西还给希利吗?”
“不如等他来找你,你再告诉他藏在什么地方,否则你也很容易脱不开关系。当然,要是他被萨科法干掉了另当别论。”
“这个建议很明智......”
总之,依靠灵敏的嗅觉,希利·比斯塔西想找到我应该不是太难的事。只要他活着的话。
又一阵靴子踏地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对话,我循声望去,看到了利伯拉·戈尔贡。她的急切丝毫不亚于萨科法,只不过没有这么重的杀气,大概看得出来她跑的目的不是为了把枪口抵在某人的脑门上。
“柯先生,霍利德,”我看着利伯拉勉强平复下急切的心情,尝试用平淡的语气问道(当然装的不太像),“你们看到萨科法和希利了没有?”
“萨科法往那边去了。”我为她指了路。
“希利往那边去了。”这是霍利德的选择。
利伯拉既然不会冲动到要故意伤害同事,那告诉她大概也无妨。
“谢谢。”利伯拉迈步向着希利走去的方向冲了过去,一边奔跑一边摆摆手以示告别。
“事情似乎正在变得愈发有趣啊。”霍利德转向我说道。
“我也难免好奇那相机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了。”
“即便你的生命会遭到威胁?”
我扶了扶眼镜,将目光投向霍利德,“人类,就是在冒着生命危险尝试的过程中进步的。”
“啊,多么义正言辞。那我们来看看吧。”
我从灌木丛里拾起相机,将它打开。那是个数码相机,虽然说现在电池是用一点少一点的东西,不过联盟大概还保存一定的储量,那倒是不必太着急。
映入眼帘的是利伯拉。
怎么说呢,是一种不太熟悉的形态。
世界上有许多能困扰人类的话题,例如兽脚类恐龙究竟有没有嘴唇,棘龙的水栖程度究竟有多高,以及这张照片里利伯拉·戈尔贡为什么会带着些娇羞穿着一套女仆装,胆怯地看向镜头。
看习惯了她那一身严严实实的黑色军装和风衣,总感觉我看到的照片正在冲击我的眼睛。
而且还不得不说她穿着这一身异常好看,只可惜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她是人类形态,如果有泪骨角、金色眼瞳、鳞片泪痣和尾巴的话,或许还能添色几许。
“原来她会穿这样的衣服吗?”
“让我想一想......”霍利德的手扶上骨骼头盔的颈盾,“过去曾有传言,说她当过一段时间的模特,现在想想恐怕是真的。”
“而且在传言开始流传的时候,她就马上辞掉了这个工作?”
“猜的没错。”
我调开相册,映入眼帘的照片大多是利伯拉。在相册里利伯拉穿着的风格多种多样,女式西装,拉拉队服,晚礼服,婚纱之类的都有。不得不说她优秀的身材带来了百搭的穿着风格,而且无可挑剔的脸庞使得随意哪个角度拍出的美人都楚楚动人。
“照理来说,她应该有在竭力尝试掩盖这段经历。希利是怎么拿到这些照片的?”霍利德沉吟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工作,她为什么这么忌讳?”
“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一个新的声音加入了我们的谈话。
“什么错觉?”我下意识地接了话头。
“她以为合法的工作不符合组织的原则。”托罗·达斯布雷言罢就没有再开口。
“真可悲。不对,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约一分钟前。”托罗直截了当地回答。
“怎么来的,我们都没有注意到啊?”霍利德怀着警惕看向托罗。
托罗没有回话,转身离去。
“你去哪?”
“我只是想向你们演示一遍。”托罗站住脚跟,一向冷峻的面色之中流露出困惑。
“呃,那其实也用不着。”
如果说我对强健惧龙的复兴者有了些什么了解的话,那就是在他那种看似无法接近的冷峻和沉默之下,藏着令人惊叹的较真与坦诚。他天性不喜言语,开口说话对他而言似乎是一种负担。每次说话之前他都会考虑一阵,但说出来的话始终显得太过直白,有时甚至是刺耳。他的外壳阻碍友好者的接近,不过在战场上则是良好的保护。我从未见过他惊讶,恐慌,对他而言,似乎一切都理所应当。
应该说我还挺喜欢他这种性格。
“但有一件事很奇怪,”霍利德指了指相机,“如果希利只是私藏了利伯拉的照片,应该不至于让萨科法暴怒到这种地步。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往后看或许能看到更多。”我说着,用右手假肢固定住相机,左手在相机屏幕上滑动起来,很快我就从大片的利伯拉写真照之中发现了异样。
我怀着经常带来灾难的好奇心点开照片,那张照片很快就吸引了我们三个的注意力。
“原来如此,那就不奇怪了。”
......
利伯拉·戈尔贡步履轻盈地顺着冥河殿周遭铺设的地砖飞跑,极目在这座庞大宫殿之中追寻希利·比斯塔西的踪影。
她没能留意到一只金色的眼睛正在从两株杉树之间悄悄打量她的举动。
希利看着利伯拉跑远,松了半口气,苍白地笑了起来。
温彻斯特1895杠杆式步枪冰冷的枪口抵上他的后脑,轻轻一推,把宽边帽从头上掀了下来。
“很高兴,哈?以为自己逃出生天了?”比枪口还要冰冷的声音从他的脑后一字一句地传了出来,萨科法·艾伯塔眼中射出的光几乎要将希利的身体洞穿。
他讪笑着举起手,“哎呀,哪有这回事。你先冷静一下,把枪放下,咱们慢慢......”
“我没允许你说话,”萨科法带着可怕的面色平静地说道,“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你的脑壳飞起来。”
希利冥冥之中预感到身后的复兴者说的是真的,所以老实闭上了嘴。
“当初行动结束之后,我问过你,有没有拍什么不能拍的东西,你告诉我没有,你承认吗?”
“我认,我认,嘿嘿......”
“别让我听到你跟巨人观一样恶臭不堪的笑声。你是否承认,你的所作所为构成侵害同事隐私权罪?”
“我认。”
“你有胆子给出一个解释吗?”
希利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颤抖的瞳孔中出现了明显的犹豫,在他身后,萨科法的枪口纹丝不动,等待着他的回答。
经过两秒的犹豫,希利咬了咬牙,“如果我告诉你真话,你会饶过我吗?”
“视情况而定。”
“是不是无论什么情况,我只能在惨烈和不那么惨烈的死法中间选一个?”
“很有可能是。”
“如果我的结局不得不是死,”希利慷慨地大笑起来,“那我宁可在说出那壮烈的真相之后再死,那样我的死就是传奇,是史诗,是无上的光荣!”
扣紧扳机的轻微声音在他脑后响起,一颗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
“说。”萨科法冷酷地开口。
“那就是因为,”希利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晴空,仿佛抛弃尘世一切杂念,“你穿上一套兔女郎衣装,笨拙地在夜店里尝试诱惑目标的样子,真的非常可爱。”
清脆的枪声惊起地狱溪沼泽中栖息的鸟龙鸟。
......
“萨......萨科法?”利伯拉目瞪口呆地看着萨科法左手提着步枪,右手拽着希利·比斯塔西沉重的躯体,一步步向冥河殿门口走来。
希利的躯体被她从地上拖过时带着一条明显的血迹,萨科法的脸颊沾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她的眼中尽是万念俱灰。
“啊,小利。”萨科法对着利伯拉无精打采地笑了笑,松开手,把步枪和希利都丢到了地上。
“希利他......”
“哦,他啊,别担心。虽然他的头盖骨飞了,不过命还留着,只是现在和死了也没区别。”萨科法摊了摊手,轻声叹了口气,“人证物证都在。我犯下了故意伤害同事罪,联系一下这里的审判官吧。”
“雷克斯说你无罪。”霍利德不慌不忙的声音引起了两位复兴者的注意,她们将目光投向来者,“只要那家伙还活着就算无罪。”
“这怎么能......”
“我刚联系了他,他说,对任何人而言,规则和纪律都是铁的,”霍利德把僵硬的希利从地上扛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背,“不过对这家伙除外,毕竟他也得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不行,”萨科法断然回应,“我必须去找审判官,联盟规则没有规定我有权无罪。”
“但那是雷克斯说的,”霍利德回过头,“雷克斯啊。”
“就算是君王,也无权授予我免罪权。”
“死脑筋......”霍利德无奈地回过头,“我带这家伙去看医生。你找审判官吵架去吧。”
“霍利德,”萨科法忽然出声叫住她,“能不能浪费你一点点时间?”
“怎么了?”
“你,为什么对这件事的原由知道的那么清楚?”
“因为我看你那种态度,大概也能猜出这家伙干了点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霍利德按照早已准备好的台词说了下去,“我转告了雷克斯,他说,只要你留他一条命就算无罪。”
看着她眉间的怀疑渐渐消退,霍利德在头盔之下轻轻舒了口气,“那么就先再见了。”
“等我一下,霍利德。”利伯拉在她身后叫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也受伤了?”
“我没事,”利伯拉轻轻摇了摇头,迟疑了半秒,“我有些事情需要问希利。”
“小利,就交给你了。”萨科法托付重任似的拍了拍利伯拉的后背,“我先去了。”
“嗯。”
......
“利伯拉也跟过去了。”我用左手端着自己的下巴,“萨科法没有在希利身上找到那个相机,那么利伯拉大概是想要直接问希利它在什么地方。还得考虑他会不会把我们抖出来。”
托罗沉默不语。
“如果被萨科法发现我们也看了那张照片,事情就会变得复杂。”
依旧是沉默。
“呃,你有在听吗?”
“听着。”
“哦。我们现在也一起去。我们得想办法堵住希利的嘴,然后还得趁那家伙不打自招之前制住利伯拉。”
托罗没有出声回应,我算是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