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惠岸的指甲掐进掌心,指尖的符印在虚空中忽明忽暗。
时空裂缝撕开的瞬间,齿轮摩擦声震得他耳膜生疼。
他忍不住回头,云层缝隙里,嫘祖正举着泛着奇异光芒的丝线,霞光掠过她侧脸,把睫毛的影子投在染血的衣襟上。
“祥瑞!”人群的惊呼穿透云层。
惠岸盯着嫘祖腰间晃动的五彩丝线,突然想起冥界卷宗里关于“天蚕圣女”的记载——那些被虫蛀的残页,此刻竟和眼前的场景严丝合缝。
裂缝的吸力扯动他的衣摆,他下意识摸向怀中发烫的溯源珠,这宝贝正疯狂记录着他在人间的每一个举动。
“该走了。”他对着虚空低语,却没挪动脚步。
下方广场上,黄帝正把披风披在嫘祖肩上,动作笨拙却小心翼翼。
惠岸突然笑了,天庭那帮老古板总说人间情爱误事,可他分明看见,当五彩丝线亮起时,那些攥着石矛的手都在发抖——不是害怕,是希望。
吸力突然增强,惠岸踉跄着跌入裂缝。
黑暗包裹住他的瞬间,听见阿璃·轩宇的怒吼在意识里炸响:“惠岸大人,你怎么突然这么疯狂!滞留人间这么久!”
他在坠落中勾起嘴角,指尖残留的咒符光芒映出眼底的光——要是能亲眼看看嫘祖未完成的传承,再挨十道劫雷也值了。
裂缝闭合的刹那,他最后瞥了眼人间。
嫘祖的身影已经变成光点,但那缕缠绕在丝线上的气息,却顺着时空缝隙钻进他袖中,和冥界卷宗里的残页共鸣出嗡嗡轻响。
惠岸握紧拳头,任由黑暗将自己吞没。
膝盖撞上青石的剧痛让惠岸闷哼出声,手掌擦过粗糙的地面,血珠渗进石缝。
溯源珠在怀中发烫,烫得他想起嫘祖举起五彩丝线时,人群中爆发的“祥瑞”喊声——当时就该想到,这趟人间行要捅出大娄子。
“这次真把天捅破了。”他扯了扯嘴角,摸到袖中黯淡的咒符。
这玩意儿在人间救过嫘祖时使用过一次,现在却像块废铁。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符纹,耳边突然响起阿璃·轩宇的急吼:“惠岸大人!”
银鞭卷住他后领,但力道差点勒断脖子。
阿璃·轩宇单脚点地悬在半空,银甲上的玄铁坠子晃得人眼晕:“大人,你疯了?
您知不知道您通过溯源珠在不同时空的人间超期滞留了三十六个时辰?
如果灵力耗尽,您可能就回不来了!”
她手腕翻转,惠岸被轻轻安置在地上。
夜影不知何时已经落地:“大人,劫雷随时会来。”
夜影手中的刀刃映出惠岸染血的脸,还有他身后渐渐翻涌的乌云。
冥界的天空从不会无故变色,除非...
“你们都让开。”惠岸突然发力撞开夜影,踉跄着往石柱后躲。
阿璃·轩宇埋怨道:“现在知道躲了?早干嘛去了!”
她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不是雷声,是天道惩戒的预警。
夜影收起匕首,开始结印:“往东三百步有个废弃祭坛,用阵眼...”
“别白费力气。”惠岸靠着石柱滑坐在地,看着自己掌心逐渐浮现的咒印裂痕,“这次是因果反噬,躲哪儿都没用。”
阿璃·轩宇的脸色变了:“你干预了什么?”
她突然瞥见惠岸怀中若隐若现的溯源珠,瞳孔猛地收缩,“大人,你用这宝贝记录了不同时空的人间因果?你是不是嫌命太长?”
轰鸣声越来越近,惠岸扯下染血的布条缠住手腕。
他想起嫘祖在战场上折断凤凰翎羽的模样,想起黄帝挥舞五彩战甲时的怒吼——有些事,总有人得去做。
“夜影.阿璃.轩宇,你们都走。”他站起身,咒符光芒在周身亮起,“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夜影却反手抽出双剑:“少废话。”
阿璃·轩宇也重新握紧银鞭,玄铁坠子发出嗡鸣:“要作死也得三个人一起。”
第一滴雨落在惠岸额间,带着硫磺的味道——劫雷,来了。
(2)
天空裂开蛛网状纹路的瞬间,惠岸感觉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这比冥界典籍记载的劫雷预警足足提前了半个时辰,看来天道这次是真动了杀心。
他一把推开身旁的阿璃·轩宇,掌心的佛纹开始发烫:“走!带夜影离开!”
“才不!”阿璃·轩宇的银鞭已经缠住他手腕,却被惠岸反手扣住脉门甩开。
第一道劫雷劈下的刹那,他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混着“无情咒”经文喷在掌心:“金刚不坏!”
金色佛纹顺着血管蔓延,在皮肤下织成密网。
爆炸声震得耳膜生疼。
惠岸踉跄着扶住石柱,指腹擦过嘴角的血渍,发现指尖的佛纹已经黯淡了三分。
他抬头看向天空,黑紫色的雷云正在急速凝聚——第二道劫雷,来了。
“用莲华印!”夜影的吼声从身后传来。
惠岸双掌合十,咒文化作实体莲花冲天而起。
可雷芒触及莲花的瞬间,他听见体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整个人被轰进岩壁时,他在漫天碎石中看见阿璃·轩宇惊恐的脸,还有夜影挥剑斩向劫雷的残影。
“别犯傻!”惠岸挣扎着爬起来,焦黑的衣服碎片簌簌掉落。
后背火辣辣地疼,伸手一摸全是血痕。
他望着天空中愈发恐怖的第三道劫雷,突然想起在人间看见的五彩丝线——嫘祖举起丝线时,天地都为之变色。
而现在,他却要在这鬼地方交代了。
夜影的匕首映出惠岸染血的脸,刀刃上凝结的冰晶簌簌掉落:“一起扛!大不了同归于尽!”
他双剑交叉,在地面划出半圈防御阵。
阿璃·轩宇的银鞭已经亮出,玄铁坠子震得嗡嗡作响。
惠岸猛地甩开两人,喉间腥甜翻涌,说话时带出血沫:“你们想死别连累我!”
他盯着天空中翻滚的雷云,第三道劫雷的威压压得耳膜生疼,地面裂开的缝隙正渗出幽蓝瘴气。
指尖的佛纹已经黯淡得几乎看不见,他在心里默数——还有七息,劫雷就要落下。
“惠岸大人!接着!”阿璃·轩宇突然抛出枚玉简,“是你上次给我的咒法残卷!”
夜影的双剑同时刺向雷云,剑气撞上劫雷发出刺耳的爆鸣。
惠岸下意识接住玉简,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在人间摸到的蚕茧——柔软,却能抽出坚韧的丝。
“好。”他深吸一口气,佛纹重新在周身亮起,“那就再赌一次。”
第三道劫雷的威压已经压得地面龟裂,惠岸握紧阿璃·轩宇和夜影的手,突然笑了:“要是能活下来,我请你们喝人间的桑果酒。”
雷光落下的瞬间,惠岸闭上眼。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反而有熟悉的檀香萦绕鼻尖。
他猛地睁眼,金色佛光化作莲台托住全身,磅礴的能量顺着经脉直冲灵台。
“地藏王菩萨...”他喉头发紧,想起在冥界藏经阁见过的记载,只有菩萨级别的强者,才能施展出如此纯粹的佛光。
“无情咒第四重...”惠岸感受着体内翻涌的力量,经脉被撑得生疼却又畅快无比。
佛纹在皮肤上重新亮起,这次竟泛着琉璃般的光泽。
第三道劫雷劈下的刹那,他双掌推出新领悟的“千手渡厄印”,金色掌影与雷光轰然相撞。
阿璃·轩宇和夜影被气浪掀飞,落地时看见惠岸周身缠绕着雷电与佛光。
他的衣服寸寸碎裂,露出的皮肤上浮现出细密的佛文,整个人如同从雷火中走出的佛陀。
“成了!”夜影挥剑劈开余波,声音里带着狂喜。
惠岸站在莲台上,感受着突破后源源不断的灵力,突然想起嫘祖在人间举起五彩丝线的模样——原来绝境中的转机,真的会在最绝望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