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云洛曦正被安排在主堡一楼一间房间内。房间还算宽敞,但厚重的窗帘隔绝了所有阳光。
她刚拉开窗帘,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进。”云洛曦转身,看到布莱克管家站在门口。
“云小姐,始祖大人请你过去。”布莱克温和地说道。
云洛曦心头一跳,机会来得比她预想的要快。
她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甜美又带着拘谨的笑容:“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
再次来到那个昏暗的房间,这次布莱克管家把她带进来后就退了出去。
云洛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一丝本能的紧张,看向那端坐于暗处的身影。
“始祖大人。”她的声音清泠,如同初春融化的溪水,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卢休斯·梵卓没有回应。
他的视线落在云洛曦脸上。
不像刚才那么丑,也没有了其他的难闻气息,淡淡的花香扑鼻,不是那种讨厌的味道。
云洛曦知道以吸血鬼的视力肯定能清楚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她在没得到回应之后,紧张地抿了下唇瓣,眼巴巴地看着沉默是金的男人。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云洛曦心念微转,既然他没把自己赶出去,那……
她鼓起勇气,往前小心翼翼地挪了一小步,裙摆摩擦着厚实的地毯,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歪了歪头,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在昏暗中努力捕捉着对方的神情,声音放得更轻软了些,带着一点不谙世事的试探:
“那个……布莱克管家说,您找我?”她顿了顿,仿佛想起什么,又补充道,“我洗了三遍澡,还换了新裙子……现在不脏了。”
她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捻了捻猩红丝绒的裙摆,动作带着点孩子气的笨拙,仿佛在证明自己的“干净”。
卢休斯终于有了反应。
就在她以为对方会再次吐出刻薄的评价,或者干脆让她滚出去时——
一道残影!
快得超出了云洛曦半吸血鬼的视觉捕捉能力!
她只觉得一股冰冷至极的气息瞬间笼罩全身,手腕被一只铁钳般冰冷的手猛地扣住!那力量霸道得不容抗拒,带着一种绝对碾压的威势。
她甚至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拉进一个冰冷而坚硬的胸膛。
“呃!”她闷哼出声。
还未等她从撞击的眩晕和手腕的剧痛中回神,他突然低头,高挺的鼻梁几乎贴上了她颈侧细腻的肌肤。
他在嗅。
冰冷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颈动脉,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那感觉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吐着信子。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顶级掠食者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云洛曦控制不住地浑身剧烈一抖,从脊椎一路麻到头皮!
他要干嘛?
卢休斯从来没想过要什么血仆,但她干净的气息却一直萦绕在他鼻尖,他才会鬼使神差答应管家的求情。
如今靠近了闻,意料之中味道很好。
嗯,是好喝的血液。
“等……”
但“等”字刚出口,冰冷的獠牙扎破了她的皮肤。
“唔——!”
云洛曦猛地瞪大了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她咬着牙,卧槽,怎么这么快就被咬了,她还没做好心理建设啊喂。
而且,不知是因为这具身体的疼痛敏感度有点高还是因为太过猝不及防,云洛曦感觉被咬的那个位置有点疼,她下意识蹙起眉心。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冰冷的异物刺破皮肤、穿透肌肉、嵌入血管的每一个细节。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伤口处传来,滚烫的、带着生命活力的血液,正被那冰冷的存在疯狂地汲取!
血液入口的瞬间,那股纯净甘冽、带着奇异生命力的甜美滋味确实超乎想象,是他漫长岁月中从未品尝过的绝顶美味
男人紫金色的瞳孔一瞬间变成了红玛瑙一样的血瞳。
卢休斯吸食了好几口才终于放开了她,獠牙离开皮肤,最后几滴血珠也被灵活的舌尖一卷,白皙的脖颈上上两个深深小洞很快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他姿态慵懒又优雅,像是品尝着什么绝世佳肴。
卢休斯·梵卓松开钳制云洛曦手腕的手,意犹未尽地用舌尖舔过薄唇上残留的最后一抹猩红,那双刚刚还如同熔金般炽烈的血瞳,此刻已恢复了深邃神秘的紫金色,只是其中翻涌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餍足的慵懒光彩。
“味道果然不错。”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绝对冰寒,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餍足后的沙哑,“以后你就是我的血仆了,想要什么你可以跟管家提,但从今天起,你只属于我一人,你的血也是。”
他的占有欲十分霸道。
当然,是对她的鲜血。
宝蓝色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生理性的水雾,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鼻尖微红,嘴唇因为失血和惊吓而显得有些苍白,整个人像一尊被暴雨打湿的、濒临破碎的琉璃人偶。
脆弱,易碎,却又……该死的甜美。
卢休斯微微蹙眉,对自己心底掠过的那一丝陌生的情绪感到不悦。
云洛曦眨了眨那双还泛着水雾的蓝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始祖大人的表情。
她绞着裙摆,声音轻软得像只刚出生的小奶猫:“始祖大人的意思是,我以后都不能离开城堡了吗?
卢休斯闻言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想离开?”
只一个眼神,云洛曦顿时感觉浑身凉飕飕的。
“不是。”云洛曦连忙摇头,黑发如瀑般晃动,“我只是...想偶尔出去透透气。”她乖巧地比了个小小的手势,“就一小会儿!”
始祖大人沉默了片刻,就在云洛曦以为他要拒绝时,他突然开口:“布莱克会安排护卫陪同。”
云洛曦眼地极快闪过一抹精光,继续试探道:“那...我可以去人类的市集吗?听说最近有家新开的甜品店...”
“不行。”
“那...图书馆呢?我想看些人类世界的书...”
“城堡藏书室足够你看三百年。”
云洛曦眼睫垂了下来,“可是...我想吃草莓蛋糕。”
卢休斯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突然抬手打了个响指。
几乎是瞬间,布莱克管家就出现在门口。
“让厨房准备草莓蛋糕。”始祖大人冷淡地吩咐,“每天一份。”
云洛曦惊喜地睁大眼睛,立刻又提出新要求:“那...可以再加一杯热可可吗?”
布莱克管家惊讶地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少女,更让他震惊的是,始祖大人居然只是轻哼了一声,算是默许。
“谢谢始祖大人!”云洛曦笑得眉眼弯弯,像只偷到腥的小猫,“您最好了!”
卢休斯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他活了几千年,还是第一次被人用“最好”这种词汇形容。
真幼稚!
云洛曦觉得自己有些摸清了这位始祖大人的脾气。表面上冷漠威严,实际上意外地好说话——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
她开始变着花样提要求:要更柔软的床垫,要装明亮的水晶灯,要粉色的裙子……
直到她说想要去找自己之前的好朋友,卢休斯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骤然一凝。
云洛曦敏锐地察觉到那股无形的威压,她心中一跳,始祖大人这是生气了?
她装作毫无所觉的样子却仍眼巴巴地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盛满期待。
“朋友?”卢休斯的声音很轻,“什么朋友?”
“就是我在人类世界认识的朋友,一个小女巫和一只狼人...…”
话未说完,始祖大人一个眼神就让她住了嘴。
“狼人?”他紫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尾音微微拖长,似带了些嫌弃,“你与狼人为伍?”
那并非质问,更像是一种陈述事实时附带的不屑评价。就像看到一件精美的瓷器沾染了泥点。
云洛曦恍若才想起血族与狼人是世仇,她有些懊悔急忙解释又努力保持着软糯的腔调,“不是的!他虽然是狼人但性子很温和善良,知道我是半血族也没有伤害我,还帮我躲过了几次血猎,他对我很好。”
卢休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他端坐在高背椅中,银白的长发在昏暗烛光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整个人像一尊完美的、没有生命的冰雕。
他的目光落在云洛曦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上,又掠过她紧攥着裙摆的手,最后停留在她那双盛满了无辜与急切的眼眸上。
终于,卢休斯有了动作。
他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偏了一下头,视线从云洛曦身上移开,落向房间深处无尽的阴影。
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亘古不变的平静与冷淡,没有丝毫波澜:“温莎城堡,足够安全。在这里,没有任何东西能威胁你。”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你不需要那些所谓的‘朋友’。”
她是他的血仆,只需要他一个吸血鬼就够了。
“始祖大人,你误会了,我找他们是因为我突然消失他们肯定会担心,那个小女巫胆子小小的,可能会急哭;那个狼人虽然看着凶,但最讲义气,说不定会傻乎乎地到处找我,万一……万一遇到厉害的血猎或者坏吸血鬼就糟了!”
卢休斯·梵卓依旧面无表情,银白的长发衬得他侧脸线条冰冷如雕塑。
他紫金色的眼眸扫过云洛曦那可怜兮兮的小脸,又移开。
云洛曦眼珠一转,决定赌一把。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小步,再挪一小步,直到距离书桌只有一步之遥。
然后,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带着点试探,轻轻、轻轻地揪住了卢休斯那华丽黑袍的宽大袖口一角。
布料入手冰凉丝滑,一摸就知道肯定是顶好的料子,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拿出去卖没准很值钱。
“始祖大人……”她眨着大眼睛,声音放得更轻更软,“我不去见他们,真的!我就……就想托人给他们送个信,告诉他们我现在很安全,在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大人物身边,让他们别担心,也别来找我,好不好?”
卢休斯在她靠过来的时候就想开口制止,但她像只宠物一样试探地闯入他的领地,他倒想看看她想做什么。
眼神落在她揪着自己袖口的那两根白得晃眼的手指上。
他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对这种僭越的肢体接触感到一丝不悦,但奇异的是,并未立刻拂开。
他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就在云洛曦以为他要用眼神冻死自己时,那如同冰封湖面的薄唇终于再次开启,声音依旧冷淡,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
“下不为例。”
云洛曦心中狂喜!成了!
她对原主的小伙伴没多少感情,但那两人对原主却是十分关心,她长时间没出现,他们肯定会去找她,万一遇到危险就不好了。
“谢谢始祖大人!您真是太好了!最最通情达理了!”云洛曦立刻松开手,笑得眉眼弯弯。
卢休斯似乎对这种直白的奉承有些不适应,紫金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情绪。
“你要怎么感谢?”男人冷不丁开口。
“呃……”云洛曦卡壳了。
她被抓来这里,身上除了一套弄脏的衣服,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瞥见男人微抿的唇瓣,忽然……
云洛曦伸出自己纤细白皙的手腕,递到他面前,“您……您还要不要再喝一点?我什么东西都没带,只有自己了,你要是喜欢,可以吸我的血。”
“我的血,都给你吸。”
她小声嘟囔,“就是你咬的时候能不能……稍微轻一点点呀?有点…疼的。”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含在喉咙里,轻飘飘的,带着点惹人怜惜的颤音。
这突如其来的请求和那带着点委屈的娇嗔,像一根极细的羽毛,轻轻搔刮过卢休斯冰封了数千年的心湖。
他微微一怔。
疼?
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太过陌生。
他喝过无数血液,无论是人类还是血族,从来没有人会到他面前说疼这个字。
他下意识地回忆了一下方才吸血的感觉。
那甘美纯净的血液滋味确实无与伦比,让他久违地感到了“满足”。至于力道……他忘了。
难道……真的很用力?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他可是吸血鬼始祖!他对力量的掌控早已臻至化境,怎么可能会……失控地弄疼一个血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云洛曦递过来的手腕上。
纤细,脆弱,皮肤薄得几乎能看到下面青色的血管,像一折就断的玉兰枝。
太细了。
“不需要。”他很快收敛了那丝异样,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漠,“退下。”
云洛曦立刻乖巧地收回手,仿佛刚才那个大胆提议的人不是她:“是,始祖大人。那……我先告退啦?”
她甜甜一笑,然后转身快速朝着门口走去,没有回头看一眼,厚重的雕花木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