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那不符合当前的叹息,让篝火旁的温度瞬间下降了。
一股莫名的烦闷扩散开来,给众人心头盖上了些许哀伤。
雷恩稍微低头,像喝醉酒一样摇头晃脑,他的视线最后落在了妮芙身上。
“我们都是为了基克城的黑山羊来的,你呢?你来这里干嘛?”
“不告诉你。”妮芙直截了当。
“啧。”
“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看在柯莱丝的份上,帮你一把哦?”
“不需要。”
“哼,摆什么臭脸嘛,明明把柯莱丝扔在坎布拉城。”
“你没听见吗?亚雷又要打仗了,我怎么可能带她来。”雷恩显露了疲态:“至于乔比城攻过来的事情……我根本无法预料,我写信让柯莱丝撤退了,到时候我们在王城见。”
“……是么?你们也不容易啊。”
经历过人魔战争的妮芙理解雷恩说的话。
战争,让人身不由己。
每一次相遇后的别离,或许都是永别。
妮芙所处的那个时代拥有着无与伦比的高超技术,她却依然遭遇了数不尽的悲欢离合。
“没有通信手段是个问题。哎……”表情从妮芙脸上消失,她的脸如同是被无机物构成的一般,冰冷且僵硬:“雷恩,我给你一句忠告。”
“你说。”
“没有任何人能在这个时代逃脱。与其将重要的东西藏在某个地方,还不如将其带在身边。这样的话,起码在临终之时,两人是一起毁灭的。”
“你说什么屁话呢?我怎么可能会死!”
“起码一起死,会显得浪漫一些吧。”妮芙无视雷恩的抗议,宛若有一层无机质的塑料覆盖在她脸上一样,无情又僵硬:“时至今日,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不会围着你转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雷恩明白。
雷恩不仅明白,他还亲身经历了。
在勇者祭上,他分明可以击败科罗,却不得不低头认输——这对他而言是一件完全不能接受……可又不得不接受的事情。
“危险的地方就是危险,我不可能抱着自杀的心态活着。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放弃的意思。”
“……哼。想法天真是一件好事,我也曾天真过。”
妮芙似乎笑了一下,那轻微的表情难以察觉:“我想说的是,你要做好迎接绝望的准备。当绝望来临的时候,你可不要尿裤子啊——起码要保持一个男人该有的体面。”
古人类曾为了逃避魔族而钻进地下,原本古人类是打算在地下维持基本社会生活的,可他们绝望地发现了——只要他们仍保持意识清醒,魔族无论如何能找到他们的踪迹……后来,古人类们发现,当他们处于没有意识的冬眠状态,魔族就很难发现他们,故古人类进入了与死无异的冬眠当中……直到身死为止。
“我不会死的。”
“毫无根据的自信呢。”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会死的。”
——除非我陷入了必死的死局当中,不然我是不会死的。
雷恩默默地在心中加上了这一句话。
能回到过去,的确是个非常了不起的能力,但勇者祭上的遭遇让雷恩明白,这个能力并非万能。
若不能在回到过去的这段时间破解死局,无数次地在同一段时间中循环,跟真死了没什么两样。
“你死不死倒无所谓,我可不想看到别人为你而死呢,毕竟你是个肤浅到了极点的男人。”
“啊?你觉得我肤浅,那为什么还要找上门来啊?我想不到精灵有那么热情的一面呢。”
雷恩冷笑着反唇相讥,妮芙瞬间明白了雷恩在指什么,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并小小地红了一下脸。
是的。
那一天晚上,无论是雷恩还是妮芙自己,都没想到她能够这样“热情”。
雷恩纯粹出自于自身欲望,妮芙也以同样的热情回应了雷恩——这股热情,与她淡漠的外表截然不同。
这是否代表着:冷淡只是妮芙的表面,那小小身体的深处,存在着令人难以想象的热量。
篝火的火光掩饰了妮芙的脸红,却无法掩饰两人的暧昧氛围,铃音狐疑地观察着雷恩与妮芙。
火苗在柴火上噼里啪啦地跳动着,四个各怀鬼胎的人……还有贝多莉卡终于搞定了晚饭。
刚抵达基克城不久的他们已经累了,他们决定好好睡一觉再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至于边境伯与公主谁对谁错的问题,他们暂时搁置——各有各的立场,他们谁也没法说服谁。
最神秘的人自然是妮芙,没人知道这名漂亮又冷淡的精灵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又是一个盛夏。
夜晚依然残留着白天的热量。
好在最热的时期已经过去,再过不久,就要是秋天了。
这个时间点,刚好与雷恩一年前从村子里逃走的时候差不多。
篝火稍远一点的地方,妮芙百无聊赖地在那守夜。
在众人休息之前,科罗曾自告奋勇地提出要守夜,但妮芙轻描淡写地抢走了科罗的工作。
“让我来吧。”
“怎么能让女性干这种事——”
“我不怎么需要休息,放心吧,精灵和脆弱的人类不一样。”
“不,不是这个问题……”科罗坚持他的想法,但说出来的话被雷恩打断了:“就让她去呗,如果明天要进城的话,最好趁现在保持体力。”
“雷恩!你怎么可以让妮芙小姐……”
“雷恩说得没错。”妮芙接过雷恩的话头道:“明天还要仰仗你们几个战士呢,区区守夜这点活就让我来代劳吧。与之相对的事……明天你们可得好好保护我哦。”
妮芙做作地笑了笑。
那是个男人会为之心碎,而女人会非常讨厌的一个笑容。
“当、当然!”科罗呆了一下,旋即予以了回应。
而雷恩知道妮芙有多么凶悍,他没好气地冷哼了一下。
“雷恩。”
“嗯?”
铃音悄咪咪地在雷恩身边冒出,并扯了下雷恩的衣角,问:“你和那个精灵很熟?你们俩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