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个自毁的机器人，也该发挥一下它的剩余价值了。”
董事长身体微微前倾，十指交叉拱立，仿佛永不倾颓的山岳。
那双眼睛，又像是高峰上蓄势待发的秃鹫，时刻观察着会议室里这些人的表情，只要一有异动，便会将对方撕扯得血肉模糊。
这样的人，却突然放缓了语气，却更让人觉得风雨欲来，不敢轻忽。
“如人类一样感性的机器人，它才三个月大，还是个任性的小孩子，为了让发布会顺利进行，我们人为进行控制，也是为了展示它的安全性，同时也是不希望black的悲剧再次发生。有人破坏发布会，恶意引导舆论，小胡，明白了吗？”
公关总监忍住搓胳膊上鸡皮疙瘩的冲动，壮着胆子道：“董事长，我请求研发部协助，我们部门毕竟不如他们对机器人了解。”
“准许。”
董事长又看向研发总监和庞经纶：“一个星期，不管是把Red修好，还是把自毁的那个芯片安进随便哪个机器人身体里，我要看到结果。”
研发总监皱着眉，却还是应下了，庞经纶却有些踟蹰。
“必要时候，采取必要手段，懂吗？”
庞经纶浑身一抖，讷讷应是。
董事长最后看向董事们：“树倒猢狲散，但下树时也得小心脚滑，各位兄弟叔伯，你们说是吗？”
大方向基本定下后，剩下各部门开起了内部会议，公关方案快速拟出，送到董事长桌上，细化后又传到官网上。
正在数位专家应邀准备熬夜发分析帖时，新的风暴趁着夜色席卷而来。
“假设…假设沃克说的是真的哈，那么这个未来的诺奖得主是谁？都这会儿了，再藏着掖着就该藏出仇来了吧。”
公关部门的胡总监带着下属在公司点灯熬油，盯着舆论风向，看到这句话的瞬间，他一个激灵，瞌睡全无。
下属第一时间删评，然而大半夜不睡觉的夜猫子的转发速度却比他们的动作还要快。
不，更大可能是有人在捣鬼。
胡总监知道不少内部的龌龊，但关于研究Joker型机器人的事，他还是和研发总监喝酒时，对方无意间说漏了嘴，他才知道的。
之后他试图和对方打探，却得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严厉警告。
眼看着消息抑制不住，冷汗顿时从他额角滚落。
……
沃克股票持续暴跌，市值不断缩水，短短几日间，蒸发的资产已经达到了一个天文数字。
发布会的影响还远未平歇，关于Joker制作者的质疑又掀起浪潮。
庞经纶代表沃克和温罗、林诗晴商谈，但两人一如既往拒绝配合，让董事会苦恼无比。
但事实上，即便这对犟了十二年的天才夫妻同意配合，董事会也不会相信。
这是一个死结。
在相关部门也开始关注并干预时，董事会决议将庞经纶推到台前。
除了那对夫妻，他是对Joker型机器人最了解的人，又有过国外深造的漂亮履历背书。
祁漾轻点着屏幕上侃侃而谈的中年男子，嘴角勾起冷笑。
即便穿着斯斯文文的风衣，戴着学究气的眼镜，也掩饰不住他身上与学术圈格格不入的气质。
比起相信他是科研人员，人们大概会更相信他是一个惯于左右逢源的商人。
沃克为什么会觉得人们会相信他是攻克AI意识难题的人？
温宥安看到新闻时直接气红了脸，拿手机的手都在发抖。
他一路跑出宿舍，手指已经下意识拨出一个电话，被接通的下一秒，对面传来干净如清泉的嗓音，永远沉静，却让他忍不住想要落泪。
“阿九。”
对面顿了一下，才应了一声，问道：“你看到新闻了，是吗？”
温宥安低头避开沿路遇到的同学疑惑的视线，闷闷应了一声，哽咽的声音里充斥着愤怒，却又不得不压抑着。
除了初九，他甚至不知道该找谁倾诉。
还好还有初九。
“阿九，他们怎么能、怎么能无耻到那种地步？”
祁漾看着密密麻麻几乎将庞经纶淹没的弹幕，垂下眼眸，嗓音放轻了些，问道：“别着急，要我去学校接你吗？”
温宥安脚下猛然停住，从情绪化中勉强挣脱，环顾四下，走进绿化带，在石头长椅上坐下，低头抹了把脸，拒绝了。
“不，还是不要了，我有点担心他们最近会盯上我，万一发现你就不好了。”
“嗯。最近待在学校，别四处跑，有危险我会提醒你。”
“你真厉害啊，”温宥安安静了会儿，低低道，“如果……如果我把他们引出来，是不是能更快救出爸爸妈妈？”
“放弃你那愚蠢的想法，那叫送人头。”祁漾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什么嘲讽。
温宥安苦笑，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有些阴沉的天空，一字一顿地说：“他们会遭报应的。”
“是惩罚。”
“有什么区别？”
“报应天定，惩罚人定。”
温宥安突然笑了下，吹出个鼻涕泡，感觉心情莫名好了许多，长吐出一口气，道：“和你说了会儿，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那要再说会儿吗？我不收费。”
“啊，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你当是就是。”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嗲嗲的“喵”叫声，温宥安正要循声去找，两只猫相继跳上了石椅。
一只白猫歪头蹭上他手背，另一只有些超重的橘猫勉强跳到了他腿上，翻肚皮时差点滚下去。
都是他常喂的，明明这也不是常去的投食点，居然在这遇上了。
温宥安鼻子酸酸的，又有点高兴，歪头夹住手机，搔了搔橘猫的脖子，而后才是肚皮。
祁漾听到声音，笑了一下：“你似乎不缺安慰。”
“你好聪明啊，阿九。”
“感谢夸奖。”祁漾问，“还有16天是你22岁生日，是吗？”
“你怎么知道的？要给我过生日吗？还是明年吧，到时候我们一家人一起。”
祁漾轻笑：“快下雨了，回宿舍吧，小心感冒。”
“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