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锦安见琪琪格好奇神态,如此善良热情、充满活力的女子,终于脱奴籍,可过平常百姓日子,她也为琪琪格开心:
“琪琪格,那些钱不用还,欷王何时给你钱,他不是要你侍寝吗?”
琪琪格也想不通李元漾为何喜怒无常:“赎身第二日,欷王就将所有钱给奴,威胁奴不许告诉您,否则杀了奴其他族人。”
“欷王方回到草原,有次天亮,奴去服侍欷王,见几女子睡在地上,后来每天早上,都是奴婢将女子拖到欷王床榻。”
“您救奴那次,欷王本在帐内读书,听到勇士来报您出了牙帐,他忽然扯奴衣裳。”
“他还给您写欷语,问奴写得如何?”
穆锦安想,李元漾足够深沉和忍耐,他下令让渠和奴隶每月休息三日,此举即是中原皇帝都不曾有过的治国理念。
李元漾每月都会为贫苦百姓送粮,收容众多孤童,稍微年长些的,培养他们练武。
李元漾已带领族民进林采药,待互市之事确定,饲马牧羊,族民富庶,家中有粮,不久就可收服草原所有民心,往后征兵纳赋,轻而易举。
穆锦安想起谢驰北说过李元漾写我厌恶公主,该不会还有其他诅咒她的话,问道:“是写八字诅咒本王吗?”
琪琪格用欷语说一遍,穆锦听不懂中间两字,示意她说汉语。
琪琪格瞄一眼谢驰北:“我喜欢公主。”
常年练武之人耳若猫利,谢驰北见穆锦安侧脸盯着他,她平静眼神有半分疑惑,她何必在意别人写什么?
穆锦安不会念着李元漾,只觉许多人都会言不由心,幼时愿意救她,给她金珠的少年竟成为仇人。
李元漾若臣服,便是友族,若领兵来犯,自是你死我活的敌军。
这场战争时间并不久,城内百姓听闻已停战,陆续出街为生活奔波。
弑炎军穿过幽州诸街,行至幽州防区都护府,府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宏伟奢华。
几处假山和湖泊不能折银,老槐树都被挖走,厨房铁锅砸剩下一半,池塘中硕大鲤鱼只剩下两条,已死。
整个府邸只有萧条、破败、寒酸,不知者以为是清官坐镇。
卢笙冀遥望两位小孙子,卑微解释:“是陈宣和范铮,为筹兵马,变卖府邸所有物件。”
谢驰北知卢笙冀为卢笙壑做不少事,培养上千门客,笼络群臣和州县官员,学识才情胜卢笙壑,幽州许多百姓皆信赖他。
谢驰北坐在被搬空的府邸堂前,并没有让弑炎军掘地三尺。
搬空,此举欲盖弥彰!
谢驰北目色阴沉看着卢笙冀:“卢笙冀,钱与命,选!”
卢笙冀听闻灭四国的晋王谢驰北乃仁君,想必是不会杀他全族,至少会放过妇孺孩童。
卢笙冀可收服诸多门客,怎会没有兵行两路,以免进退失据的准备呢?
卢笙冀臣服嫡长兄多年,他的命已押在此处,倒想看看还未登上皇位的兄长对他有几分情谊。
且他本就已战败,谈姿高傲只会命丧黄泉,弑炎军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银钱,无非就是他和族人府邸。
卢笙冀选择坦言:“围师必阙,穷寇勿迫,晋王殿下以策平叛,以兵定国,想必是留下我卢氏性命,钱财,虎符,官印,皆交予殿下。”
冷风在回廊肆虐吹着,乱舞的柳枝影似乎在拨动剑刃,谢驰北执剑伫地:“围迫之人,乃尔兄,胁本王者,死!”
卢笙冀文人风骨在看到谢驰北通杀之威时,眼中溪水被谢驰北目中汹海急剧纳毁。
卢笙冀膝盖堪称山倒:“殿下,是罪臣狂妄。”
一阵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千物件井然有序出现在府内,别说卖掉的珍奇古玩,就是红木匾额,砸碎的半口锅都搬回来。
卢笙冀诧异地看着都护府和自己府中财物,再观搬运此物的熟悉面孔,这不是范昭央兄弟带去欷雀族的八千士兵?
卢笙冀等待如此之久也不见穆宸和穆景翊出现,倒是看见士兵让出一条路。
穿金戴银的女子、健硕有力的青年、拿着算盘的账房先生等露出惧怕乞求目光,想让他投降留他们一命。
卢笙冀总共有三子二女,满府人都在这里。
若说他没有亲眼看见家人,他尚能从容赴死,可亲人就站在他面前,如何忍心看儿女没性命。
卢笙冀伸手在袖口里摸出兵符,此乃明帝多年前特意为幽州打造的兵符。
卢笙冀行至挖走的老槐树下,双手在散发着潮湿气息的黄土中不断刨着,陈旧而又乌黑的木匣映在他瞳仁,这里面装着官印。
卢笙冀脚步踉跄来到谢驰北面前,身后的利剑令他胆怯,短短一时辰,他像从人间到地狱,又幸运捡回一条命。
卢笙冀跪在谢驰北脚下,双手呈上兵符诸多,那双眼睛中只有臣服:“晋王殿下,罪臣特献幽州城十三万兵马。”
谢驰北接过威胁盛安城帝王的权利,他轻轻牵起穆锦安那双还流着鲜血的手。
穆锦安的手心被谢驰北轻易拨开,那枚精巧又沉重的兵符落在她厮杀的刀剑下。
穆锦安抬头看着谢驰北郑重肃凝的眼睛,黑压压的军队在他眼中列成方阵,跟随他在春意盎然的土地征战,所向披靡的凝夜紫已从黑云压城中杀出第二条晨曦路。
铁骨铮铮的战神殿下成了她不可或缺的同盟,在黑暗争斗中生出煜耀仁心的少年值得她追随。
穆锦安想起在渠和时,谢驰北曾坚定告诉她:“穆锦安,看我为你杀出天下军马之权,谋出女子为官之势,战出百姓良田之策。”
“我们一起杀回帝都,劈开宣政殿乌云,你高坐司法堂,为女子易律,为冤屈执法。”
穆锦安也想起在盛安城被谢铭囚杀,回到穆府后看着各州兵马计划时,暗暗发誓的那句:“我穆锦安定要在高不可攀的皇权上挥毫泼墨画上军权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