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轱辘碾过水泥路上,马蹄声声。
熊将军扭扭捏捏半天,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
他骑着马,勒着马缰跟在神女苏嫣然的马车旁,铠甲摩擦的脆响里裹着几分不寻常的局促,宽厚的手掌在腰间的佩刀上反复摩挲,半天也没憋出一句整话。
苏嫣然被他磨叽的没了耐心,眼尾带着点嫌弃:“熊将军,快到我的山头了,不想说算了,我就不请你上山坐了。”
熊将军……不是,您不是神女吗?我不说您也该知道啊!怎么就不懂呢?让我说,还真是有点说不出口啊!
熊将军猛地挺直脊背,喉结滚了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变成了:
“没、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护送神女一程。”
“这话连你自己信吗?”
苏嫣然嫌弃的撇嘴,陶姑娘呢??这一嘴就完了??大男人扭捏给谁看!
苏嫣然干脆利落地合上车帘,声音隔着锦布传出来,嫌弃的语气一点都不遮掩:
“爱说不说,我可没闲工夫陪你耗,本公子事多着呢!不差你这件。”
吴桐:“就是,怂货。”
下一秒,熊将军那只布满老茧的手就小心翼翼地掀起了车帘一角,脑袋就探了进来,贼溜溜的,压低了声音急道:
“神女!微臣想……想向陶姑娘表白!”
苏嫣然指尖捏着茶盏耳,眉梢轻轻一挑,笑意漫进眼底,将茶盏搁在小几上时发出一声轻响:“人家年轻公子向姑娘表白,是春风拂柳般的少年浪漫。你这常年舞刀弄枪、手上老茧比铜板还厚的大老粗,怎么也跟着凑起这种热闹?”
她故意顿了顿,看着熊将军局促的模样,忍俊不禁:“从前倒没看出来,熊将军这粗犷的外表下,竟还藏着颗揣着浪漫的小心思呢!”
熊将军的脸“腾”地红透,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却没急着辩解,只垂着眼睫沉默了片刻。风从车帘缝隙里钻进来,撩得他鬓边的发丝飘拂,再抬眼时,那张素来憨直的脸上竟显出几分少见的郑重,目光定定地望着苏嫣然,声音也沉了些:
“陶姑娘先前遇人不淑,如今和离回京,臣在街角撞见她好几回——比从前清瘦了太多,连眼窝都陷下去了,看着就……挺难。”
他说着,扶在窗框上的指节不自觉收紧,泛出青白:“臣打小就喜欢她。可那时候臣只是个小小的千户,连递块她爱吃的桂花糕,都怕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后来想着,等我在边关多杀几个敌、挣够了功名,就风风光光回来求亲……哪成想,等我带着战功回来,她早就嫁了人。”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尾音里还裹着点后怕:
“臣只能在心里祝她好,谁知道她嫁的竟是那样一个糟心玩意儿!当初听说她受委屈,臣恨不得提刀去把那混球千刀万剐!”
他深吸一口气,又道:
“臣知道,和离的女子回了京,日子不好过。倒不是她家里人为难,是外面那些妇人,嘴碎得很,背后不知说多少闲话。
臣是个粗武夫,不会文人那些‘心悦君兮’的酸词儿,可臣想正大光明地追她。和离怎么了?陶姑娘还是那个好姑娘!
臣就是要让那些嚼舌根的看看,她是我熊某人掏心掏肺想求娶的人!”
说完,他又显出几分忐忑,眼神里满是期盼地望着苏嫣然:
“大人,您是神女。要是能得您的一句祝福,旁人就算有闲话,也不敢明着说她。该有的聘礼、该有的体面,臣都早早备着了,就想让她笑着、风风光光地嫁给我。”
苏嫣然看着他眼底的恳切,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郑重。
此刻,看这黑不溜秋一脸胡子的熊将军莫名的有点帅气了,
“熊将军,我倒真没看错你。原以为你只是个粗枝大叶的武夫,没想到心思竟这样细,还知道护着自己的媳妇。”
她顿了顿,声音坚定:
“和离从不是女子的错,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何况是她这样好的姑娘。你放心,这忙我帮定了,绝对支持你!”
“真、真的?”
熊将军眼睛一亮,瞬间忘了方才的郑重,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憨直,咧开嘴笑起来,连眼角的皱纹都透着欢喜:
“哈哈哈!太好了!真是太谢谢大人了!”
苏嫣然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果然,熊将军还是这样傻憨憨的样子最顺眼,方才那正经模样,倒叫人有些不习惯了。
正说着,吴桐凑着脑袋钻进来,伸手就揪住熊将军下巴上的胡子轻轻一扯,笑得狡黠:
“将军要娶媳妇,可别忘了给钱啊!我们神女宫现在有专门的礼仪官,不管是表白的排场,还是婚庆,都能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熊将军吃痛地“嘶”了一声,却半点没恼,反而摸着被扯过的胡子嘿嘿笑,嘴里不停应着:
“有钱!有钱!都好说!都好说!” 那欢喜劲儿,连车外的风都似带着几分甜腻。
“不要你钱!”
“什么?”
“真的?”
吴桐和熊将军同时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