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回答我，你刚刚在笑什么？！”
小女孩再次走神，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惹得男人有些不悦，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丝审视意味。
从他的面部微表情上看，他似乎并未听到女孩的心声。
卓妍爱瞪圆了眼睛，故作憨傻地道：“我没笑啊，刚刚放了个屁，怎么了？！”
“噗~~~”
这一回，她没笑，其他人全笑了。
尤其是男人身后那些仙气飘飘的侍女，她们惊讶地捂着嘴，不敢相信竟然有小姑娘当众承认自己放屁！
男人冷凝着脸，估计是嫌弃卓妍爱粗俗，不再搭理她，而转头看向其他女孩，问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仙人，请您救救我们！”
女孩们再次跪伏在男人脚下，她们不敢隐瞒，一五一十把村里最近发生的怪事全说了。
“你们是说，死去的人都徘徊在村子里？”
“是的。”
男人的目光从女孩们的脸上一一扫过，掠过素妲的时候他略微皱起了眉，但又很快恢复了那副不染尘埃的模样。
他只是略一沉吟便道：
“这样吧！这些作乱的冤魂我带走超度，至于你们……先随我去趟仙岛，待我忙完手中事务再送你们回家可好？！”
男人风度翩翩，说话语气又温柔得像水一般，原本惊魂未定的女孩们被他迷得神魂颠倒，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想法，纷纷俯首应道：
“全凭仙人做主！”
女孩们低着头，喜滋滋地笑了。
能跟男人走，她们可期待极了！
要知道她们从小就听村里的老人们说，海上有一艘仙船，坐上那艘船就可到达传说中的蓬莱仙岛。
那蓬莱仙岛上住的都是法力高强的仙人，他们喝的是琼浆玉露，穿的是云雾织的衣裳。
若是能拜入仙人的门下，成为他们的弟子，不但不愁吃穿，还能服用长生不老的仙丹，从此青春永驻，飞升成仙。
这男人从仙船上下来，短短几步路，走的是步步生莲，仙风道骨。
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她们就对他是仙人这点深信不疑，因此不敢有半点不敬，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触怒神灵。
幸好仙人慈悲为怀， 不但救了她们，还愿意带她们去那传说中的蓬莱仙岛。
想到自己因祸得福，女孩们一个个红光满面，眼中的恐惧早已被兴奋取代。
卓妍爱沉默地看向素妲，素妲也在看她，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卓妍爱在对方眼中却看到了与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的情绪。
那种情绪太复杂她看不懂。
是冷漠？是蔑视？还是嘲讽？！
她想不明白，素妲也没给她时间想明白，忽然对她展颜一笑便低下了头，像其他人一样，拘谨却又迫不及待地登上了那艘仙船。
‘主人小心，这艘船有古怪！’
四目兽及时出声提醒，卓妍爱摸了摸下巴，迟疑片刻还是踏上仙舟。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众神赶来之前，她只能随遇而安了！
一股向上的气流吹动船帆，这艘庞然大物颤动着起航，皎洁月光下，它忽快忽慢地在深海里沉浮、游弋。
同样是仙舟，脚下的这一艘，与卓妍爱在神界坐的那艘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神界的仙舟宏伟大气，站在上面有种豁然开朗，天高云清之感。
而脚下这艘……
怎么说呢？！
总感觉哪里不对！
上了船以后，卓妍爱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博物馆里看到微雕艺术——核桃船。
小小的核桃里藏着一艘船。
这艘仙船虽然大，但是装得太满了！
像是把一座城硬生生塞进一个非常有限的空间里，乍一看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但内容过多就会显得狭窄，待在里面感觉十分憋屈，透不过气。
不过，
其他人不是这么认为的。
“哇！这里好神奇啊！”
“这船里面竟然还能住人？！”
“还有这么多房间？！”
卓妍爱不喜欢这艘船的拥挤，其他女孩们却看花了眼，宛如刘姥姥进大观园。
她们自小在海边长大，从未离开家乡，这里的一切是她们做梦都想象不出的华丽，即便很努力克制却依旧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那仙人回到船上以后便消失了，留下几名侍女接待她们。
女孩们掩饰不住的激动与羡慕，极大地满足了侍女们的虚荣心，一个个高傲地扬起了下巴，挺胸收腹，俨然一副高岭之花的做派。
“你们就住这里吧，两人一间。房间自己选，没有我们的同意不可以到处乱走，更不能跑到上面去，知道了么？！”
侍女们简单交代几句便离开了，她们一走，女孩们就彻底放飞自我了，不是握着彼此的手尖叫，就是在走廊里跑来跑去，摸摸这个摸摸那个。
卓妍爱被她们吵得头疼，随便选了一个房间便走了进去。
这仙舟的下半部分就跟现代的游轮差不多，客舱里除了床就是一些基本的设施设备。
对于来自现代的卓妍爱来说，这种客房算是很简陋的了！！
“我跟你一间房吧？！”
素妲跟着她走进房间，随手关上门。
她的态度自始至终都很冷静，卓妍爱躺着，她就坐着，静静地盯着她看。
“你早知道仙舟会出现？！”
卓妍爱坐起身，与她四目相对。
“嗯。吃么？”
素妲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两块饼，递给卓妍爱一个。
那饼不知道用什么做的，看起来很粗糙，不像是会好吃的样子。
卓妍爱不敢吃也不想吃，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饿。
“你还是拿着吧，这里的东西能不吃还是不吃的好！”
素妲强行把饼塞给了她，自己则是三五口把饼吃完了，等她喝水的时候，卓妍爱才发现素妲竟然随身带了个简便的水壶。
“你早就做好了上岛的准备？！”
这个女人身上的谜团太多，卓妍爱一肚子问题，一时间都不知道从何问起。
素妲吃饱喝足就躺下来休息了，她闭上眼睛，俨然一副不想多聊的姿态。
卓妍爱却清楚地听到一个声音在说：“这是鬼船，我上岛是为了找一个人复仇！”
复仇？！
你会腹语？
大概猜到素妲是担心有人窥视，卓妍爱机智地没有直接把想说的话说出口，而是学着她的样子，躺下装睡。
卓妍爱用被子蒙着头，侧躺着，露出一角看向素妲。
“那我们这样讲话不会被偷听到么？！”
素妲嗤笑一声，微扬的唇角露出不屑。
“你觉得天上的仙人会有兴趣偷听凡人说话么？”
“对于渔夫来说，只要鱼儿还在网里，随便它们怎么扑腾都行。”
“睡吧，至少今晚是安全的！”
素妲说着似是而非的话，她的声音闷闷的，听着那低缓又不甚清晰的腹语，卓妍爱顿时觉得有点困，眼睛一闭，随即睡了过去。
再一次睁眼时，天已大亮。
她的床旁边围着一大堆人，除了她，其他人脸上都挂着睡眠不足的疲惫。
“你这睡眠质量也太好了吧？！”
女孩们早已整装待发，迫不及待要登岛了，结果卓妍爱睡得跟死猪一样，她们喊了老半天才醒。
对于卓妍爱，她们佩服得不行，这人心态不是一般的好，别人都激动得睡不着，只有她一觉睡到天大亮。
“呵呵，不好意思！这船还挺好睡的！”
一大群人等自己，卓妍爱挺过意不去的，尴尬地抹了一把脸，捋了捋头发就起床了。
她本身就是爱做梦的体质，从魔界回来以后，更是时常梦见戮月仙帝。
那位仙帝也算是美强惨的代表了，她本身挺强的，可惜命不好被一个利欲熏心的老头给捡了回去。
修仙之人最怕沾染因果，老头将她养大，对她有教养之恩，但也道德绑架了她。
就像人世间的有些父母一样，把孩子生下来养大，然后就仗着那一点点生养之恩，不断向子女索求回报。
作为宗门大师姐，鹿玥随便得到点啥都被一群人惦记。
她好不容易炼点丹药，那几个厚脸皮的师弟就来管她要。
师弟说：“小师妹修为不如你，比你更需要这些。”
师尊说：“修仙不能依赖丹药，你要靠自己！”
于是，她辛苦炼的丹药全都便宜了别人。
幸亏苍天有眼，也幸亏她足够强，吃了一堆丹药的废物还是废物，没丹药吃的天才还是天才！
仙帝心胸宽广懒得与小人计较，但宗门里的小人却被她养大了野心。
意识到这一点的鹿玥不想再被同门吸血了，她想要及时止损，那群人却不肯放过她，后来甚至勾结天帝，不断设计陷害她。
当一个人太优秀的时候，必然会遭到其他人的嫉妒、背叛和打压，神仙也不例外。
鹿玥无疑是聪明的，察觉身边人不可信赖以后就果断划清界限，并且积极寻求出路。
但她只有一个人，面对人多势众，又权势滔天的对手，反压迫这条路她走得十分艰辛，也因此伤痕累累。
所以，在卓妍爱的梦里，仙帝总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直到有一天，鹿玥捡到一个奶呼呼的小娃娃，冷心冷情的她才忽然生出有个伴其实也挺好的想法。
***
“你没事吧？！”
卓妍爱走在队伍的最后，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素妲忍不住担心地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小心看路。
“没事！”
卓妍爱回神，好奇地环视四周。
这所谓的仙岛充满异域风情，繁华得都有点纸醉金迷那个味道了。
到处都是金光闪闪的庙宇和宫殿，仙人没看到几个，穿金戴银的凡人倒是不少。
卓妍爱有种穿越到古暹罗皇都的错觉。
一上岛，她们这帮人就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
尤其是卓妍爱，穿着个t恤、短裤和拖鞋，在一堆华丽丽的t国传统服饰之中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这一批长得都不错，说不定能全部留下。”
“光长得不错有什么用啊，得看有没有仙根，能不能得到仙人的青睐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人毫不避人的议论，听得女孩们一愣一愣的，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难道她们还有机会能留在这里？！
如果能留下，岂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女孩们眼睛都亮了，跟她们那个小渔村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她们年纪也不小了，回家以后只能嫁人，给婆家当牛做马，任由丈夫打骂，没完没了的生孩子养孩子。
如果能留在这里，哪怕当个侍女，那也比回家当渔民强上百倍！
外人无心的几句话在女孩们心中激起千层浪，互相交换了下眼神便鼓起勇气问道：“仙女姐姐，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我们也能留在这里么？”
领头的侍女脚步一顿，不悦地拧起了眉，回头打量她们一眼，冷嗤道：“能不能留下还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福分。”
言外之意就是有机会咯？！
女孩们精神一振，立刻露出讨好的笑，诚惶诚恐地围着那侍女道：“那怎么样才能知道我们有没有那个福分啊？！”
仿佛早就料到她们会这么问，那侍女冷淡地笑笑，指着最高最醒目的那座宫殿道：
“你们几个运气还是不错的，正巧赶上一年一度的甄选，你们想留下就去那边报名，如果被选中就可以留在这里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委婉地提醒：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你们想要去，就得抓紧时间了。今天没选上，明天仙艘开船，你们就要被送回去了。”
“啊？最后一天？！”
她这么一说，女孩们开始着急了，一个个眼巴巴望着宫殿的方向，恨不得立马飞过去。
那侍女把她们的小心思看在眼里，心中虽然不喜，但还是温柔道：“你们想去就去吧，落选了就在这里等着，仙人会送你们回家。”
“好好好，谢谢仙女姐姐！”
女孩们一得到允许，立刻争先恐后地往宫殿方向跑，转睫间，身边人已经少了大半。
那侍女早就习惯女孩们的反应，发现还有两个站在原地不动，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们两人不去么？”
她有些不敢相信，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卓妍爱眨眨眼，装出想去但又没下定决心的模样，扭扭捏捏地道：“我倒是想去，可我又舍不得我那情郎，他还在家里等我呢！”
“噢！”
原来是少女怀春，侍女理解地点点头，侧身看向素妲。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去？！”
平心而论，卓妍爱与素妲两人的长相气质远超其他人，她很难不注意她们。
曾经的她也是女孩中的一员，所以她能理解那种凡人误入仙界的心情。
但卓妍爱与素妲不同，她们淡定得异于常人，这让她对她们反而多出几分好奇和钦佩。
素妲面色不变，从容地答道：“我家里有病重的老母，弟妹不孝，我得回去照顾母亲，不能在此地久留。”
“噢……原来如此……”
素妲的一番话勾起了那侍女对家人的思念，自从上了岛，她便与家人失去了联系。
想起自己的母亲，女子心中一痛，仙人说过，想成仙就必须绝情断爱，她已经很久不曾想起自己的家人。
这两个女孩，一个舍不得情郎，一个放不下母亲，有情有义得让她感到不舒服。
她不喜欢她们这种人！！
侍女及时垂下眸子，遮掩住眼中的厉色，等她调整好情绪，再抬眼时，面上便多出一抹温柔慈悲之色。
她苦口婆心地劝她们道：“修仙的机会百年难得一遇，我劝你们还是去试一试！
人生短短几十年，情爱不过是过眼云烟，何必把鱼目当珍珠？！
就算你们没选上，落选的人也能得到一株仙草。那可是包治百病的宝贝，你们确定不去试试看？！”
这跟大爷大妈听课领鸡蛋有什么区别？！
看着那侍女一本正经地卖安利，卓妍爱只觉得可笑。
想参加的，她看不上，不想参加的，她还变着法子劝她们去。
用脚趾头想想都觉得有问题！
这地方说是仙岛，半点仙气都感觉不到，放眼望去都是人，除了生活比较富足，卓妍爱看不出它跟“蓬莱”有半毛钱关系。
“有仙草可以领？！那我去！”
素妲像是被侍女说动了，抬腿就要往宫殿的方向走去。
转头一看，卓妍爱还杵在原地不动，便和那侍女一起问道：“那你呢？！”
“我？！”
卓妍爱故意拖延时间，西子捧心状道：“可是……我还是舍不得我那情郎……”
“什么样的男人值得你为他放弃成仙的机会？！”
侍女们没被卓妍爱的痴情打动，反而对她的情郎产生了好奇。
她的情郎再好能有那仙风道骨的仙人优秀？！
明明在仙人面前，普通男人就如同那杂草一般，完全没法看啊！！
至少她们见过仙人之后就嫌弃起了曾经的心上人。
“当然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气宇轩昂，仪表堂堂，风华绝代，活泼可爱，英气逼人，郎艳独绝……的男人！！”
卓妍爱双手捧着脸，彩虹屁吹得飞起，形容词都有点不够用了。
才分开几个小时，她就有点想念诸位殿下了怎么办？！
“你确定世界上真的有同时具备这么多形容词的男人？！”
众人笑容一僵，严重怀疑卓妍爱是个恋爱脑。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抱个蛤蟆当西施的那种！
“不是一个，是六个啊！”
卓妍爱捂着胸口哀嚎，“那我六个如花似玉，风情万种的小情人啊！我怎么舍得离开他们啊！！”
“……”
“？？？”
有意无意偷听卓妍爱说话的人们齐刷刷冒出一排问号。
“六个情郎？！”
侍女们脸皮，嘴角一起抽，完全维持不住高岭之花的表情，她们以为她是个恋爱脑，结果是个花心大萝卜？！
卓妍爱继续捂着胸口质问围观群众：“要是你们，家里有6个风华正茂的大美人，你们舍得丢下他们不管？！”
“呃……这个……”
围观群众也是想不到卓妍爱还会跟他们互动，一下子没留意就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他们发挥想象力，尽情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感同身受，齐刷刷道：“那确实是舍不得的。”
“对嘛！！”
卓妍爱两手一摊，毅然决然地对素妲道：“你随她们去吧，我就在这边随便逛逛等你的好消息！”
“……”
此言一出，素妲与侍女们皆是一愣。
路人们也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假装很忙碌的样子。
小女孩这么不按常理出牌，他们这戏很难演下去。
“怎么了？！不是赶时间么？！”
卓妍爱给她们来了个无辜的歪头杀，天真懵懂的外表下藏着赤裸裸的挑衅。
她早就看出来了，这些人分明想引她去参加那个甄选，却又装出高不可攀的模样。
不管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反正没安好心就是了！
即便她真的很想弄清事情的真相，她也不想随随便便如她们的意。
“怎么了姐姐们？你们还不去么？！”
‘编啊！接着编！让我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招！’
“你……确定不去？！”
领头的侍女脸色难看，这么多年，只要是登上这仙岛上的人就没有不想成仙的，想不到有一天她还得求着人家参加甄选！
偏偏这小女孩还是仙人一眼看中的，不带她进宫，她跟仙人没法交代。
素妲沉思片刻，终是无奈一笑，对那侍女道：“仙子，你先回去复命吧！我想同她单独聊聊……”
“那你们还去甄选么？”
侍女不放心地问，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卓妍爱越是不想去，她反而越希望她留下。
“放心吧，她会陪我去的！”
素妲凝眉看向侍女，意有所指地给了她一个眼神。
侍女心领神会，有了素妲的保证，她不敢继续跟卓妍爱纠缠，交代一句：“甄选午时前结束，你们早点过去！”，便脚底抹油溜了。
望着侍女们匆忙离去的背影，卓妍爱冷笑着怒视素妲，“我好像没答应陪你去吧？！”
“走吧！我们聊一聊！给你讲个故事！”
素妲仰起头看了眼天空，不容拒绝地挽着卓妍爱的胳膊往人少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