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宋绾所言,永寿公主自上场受惊后就一直思绪混乱、胆小怕人,晚上总是梦魇惊醒,只有和母亲待着时,才能生出几分安全感。为此燕燕总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孩子,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守了一夜又一夜,此间唯有红烛相伴。
“娘娘……不好了,出事了……”
清晨,晏清禾刚醒不久,便见微雨急匆匆走了过来。
“什么事?你慢慢说。”晏清禾一愣,不慌不忙地问道。
“奴婢打听到,昨夜蓬莱宫那边,永寿公主的哮喘突然发作,太医救治了整整一夜才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可也仅仅而已了。陛下半夜赶去蓬莱宫,看到公主如此,自是大怒,下令彻查蓬莱宫,而后查了许久,竟在公主殿内的红烛中发现了蹊跷——
每根红烛的蜡中混了少量紫荆花粉,蜡烛燃烧到此处时,花粉便会散开到空气中。更有甚者,这种红烛已然点了好几夜,白日里太医请脉自然看不出缘故,而夜晚时,常人闻不出差别来,但永寿公主因有哮喘,而对此异常敏感,而这险些就要了公主的命……”
晏清禾听罢,沉思片刻,轻声问道,“陛下可查到是谁做的了?”
微雨摇摇头,忧心地看着她,“奴婢担心的正是这事,陛下知道是这红烛的祸害之后,就令人彻夜清查红烛的来源,现在估计在内务府查得不可开交呢!奴婢只忧心,娘娘毕竟是皇后,掌管六宫,这宫中账本上的种种开支都要经娘娘的手,万一有心之人栽赃嫁祸……”
晏清禾冷冷笑了笑,挑眉抬眸看向她,“若本宫说,本宫就是在等这一刻呢?”
“这……娘娘知道是谁所为了?”
晏清禾点点头,眉眼中却带着一丝阴沉、悲悯,“玉牧是不中用了,她不过被宋氏挑拨几句,便要背弃本宫,这样的人,让本宫还如何能安心信她?如此,本宫只得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了。”
“那娘娘可要去蓬莱宫看看?”
“不必,”晏清禾浅浅一笑,眸中神情愈发深邃,“自有人会替本宫去分辩的。”
……
蓬莱宫内。
为了查清神爱究竟为谁所害,皇帝特意免去了今日的早朝。
一早景安来报,称已然将内务府查清——
“蓬莱宫的红烛与各宫无异,皆为指定的皇商定制供内务府采买,只是运到宫内后而尚未分配到各宫之前,本该供给蓬莱宫的红烛却被有心之人掉包,而混有花粉的蜡烛被运至蓬莱宫后再由其中内应换至公主殿中。蓬莱宫的内应已经招供自己是因利叛主,只是内务府那个负责掉包的奴才……”
“他死了?”齐越蹙眉道。
“是,”景安道,“那个奴才在前几日就突然酗酒没了,奴才还专门派人去他在京城的家中查过,确实有不明之财,只是问起那家人这财物是从何而来时,他们道是……道是……”
“道是什么?”
“他们称这些钱财是皇后赏给那奴才的。”
“皇后?”
齐越与燕燕异口同声地说道,不过前者只是轻描淡写般戏谑,而后者却是发出尖锐的质疑,径直离开神爱,从暖阁内冲了出来。
“陛下……”燕燕激动道。
齐越知道她要说什么,因此抢在她激动之前就柔声打断了她,“先别急,朕自会查明。”
齐越又看向了景安,“可有证据?”
景安摇了摇头,“买命的银票大都已被换做房产地契,若要追查,又得涉及到各地钱庄,奴才一夜难以查清,何况陛下委以奴才的权限……”
“朕知道了,不必多言。”齐越沉声道,轻轻在心里松了口气。
“陛下,”燕燕在一旁道,“皇后娘娘既有嫌疑,陛下可以搜查皇后的内务流水,只要有对不上账的地方,那不就能证明——”
皇帝蹙眉看向她,“你这是要朕置皇后的颜面于何地?若是什么都没查到,不仅是皇后,朕的脸面也要挂不住了。”
“可严查凤仪宫,恰恰是还皇后娘娘一个清白,不是吗陛下?”燕燕毫不畏惧地怨怼道。
“朕说不允,那便是不允,若没有明确证据,朕绝不会冒然搜查凤仪宫,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齐越冷冷道,“景安,可还有什么其他嫌疑吗?”
景安颇为为难,“短短一夜,奴才还暂时没有查出……不如再等上一等,找到流通的银票后,再依据银票来源……”
“陛下,”殿门口的小太监打断了景安的话,“宋容华前来求见,说是有要事容禀。”
“她又来做什么?”皇帝冷笑一声,就在此刻突然就猜想到了事情的走向,宋氏一向与姜氏交好,而姜氏又刚谋害皇嗣不久,她若想替姜氏求情自然早就提出了,绝不可能为这事而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此,必是来为她那好姐妹火上浇油的,而红烛一案也可猜到真凶了。
“让她进来罢。”眼见事情明朗了许多,皇帝的语气也不由得戏谑了起来。
宋绾款款入内,拜见过陛下、淑妃后,坦白了自己的来意。
“陛下、淑妃娘娘,臣妾是为来此请罪的。”
“什么请罪?”燕燕诧异道,“是你害的神爱?”
宋绾轻轻摇了摇头,一脸无辜地解释道,“回淑妃娘娘,臣妾一早听闻永寿公主哮喘发作、病痛一夜,十分心疼,又听闻病因许是于那蜡烛相关,臣妾便联想到了不久之前,在姜容华禁足时,臣妾曾悄悄去探望过她,还请陛下恕臣妾贿赂宫人之罪。姜容华言语中尽是对淑妃娘娘的怨恨之语,恨她没能一招让永寿公主毙命,也怨恨皇后娘娘不曾帮她说话。
臣妾当时为着多年姐妹情分,不得不顺着她的话安抚着她,可谁料姜氏竟提出了要继续谋害永寿公主,她说,只要永寿公主暴毙,淑妃必然离死不远了,事若暴露,还可推皇后出来,她还说、还说什么永寿公主多病,正好可借此下手……”
“那你当时怎么不去告发她?”燕燕问道。
“臣妾……臣妾当时惶恐极了,也曾提醒过她不可如此,但她执意不听,还要拉臣妾入伙,臣妾害怕极了,敷衍几句便匆匆离开了。臣妾事后也想过要告发姜氏,可臣妾言微人轻,恐陛下与娘娘不信,也没有证据,便只是说服自己淑妃娘娘一向对永寿公主上心,必不会让旁人钻了空子,岂料今日……是了,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没有及时止住姜氏,以至于酿下今日大错,臣妾特意来向陛下和淑妃娘娘请罪……”
说罢,宋绾已是泪流满面,顺势拿出帕子轻轻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