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深夜，晚宴才落下帷幕。
她第一次以明无垢妻子的身份正式亮相，自然引来不少人瞩目。而先前发生的小插曲不过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前菜。没有人会因为她糜烂不堪的过去触明无垢的霉头，更别提为旁人‘打抱不平’了。
“没想到明氏总裁夫人的‘头衔’这么好用呢？”
“换做往常他们一定对我避之不及，不过今时今日…”宫以诺挽着男人的手臂，那脸上几乎快要溢出来的欢欣雀跃对上他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倒显得娇妻可人。
“托明先生的福，我第一次在江城体会到了‘宾至如归’的感觉。怪道人人都想当明太太呢！”
明无垢低眸审视着女人娇俏的容颜。
她伪装的很好，几乎没有破绽。
“这么高兴？”
“我不该高兴吗？明总这是有多么的不自信。”她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放心，就算你身无分文，也有大把大把的人蜂拥而上呢！”
只听噗嗤一声！
江焘赶忙捂住自己的嘴，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睛看起来一点都不无辜。
他没想偷听，可是…根本忍不住好嘛！
他也没多想，就是…不由地往歪了想。
遑论他人。
“晚晚姐，她怎么就成了咱嫂子？”萧雨潇看着前面的那对璧人，忍不住发问。
“为什么不能？你不喜欢她吗？”
“当然不是。我就觉得很突然，她明明说没有老公的呀！”
“怎么？你之前见过她？”
“嗯，你过来点。”萧雨潇附在她耳边把那天在医院见到她的事讲了一遍。
“你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堂兄妹，你觉得他有家暴倾向吗？”萧雨潇非常认真地看着她问道。
明晚像听到了笑话一般，“我大哥？他怎么可能！”
“最好是！否则…否则萧衍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我再也不会理他了。”
“三个大佬，你一下得罪俩，是嫌日子过的不够苦吗？“
“把你的心老老实实放肚子里吧！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大哥身旁有别的女人？”
萧雨潇撇嘴道：“那个苏绿茶…不就是吗？”
明晚却满脸不以为意，“她挽过我大哥的胳膊吗？还是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罢了，被传得沸沸扬扬也真是可笑。我从来不认为她是我大哥的例外。”
而此时他陪伴在侧的女人，似乎才是唯一的例外。
宫以诺在这场慈善晚宴中，风头一时无两，那些流言蜚语也似乎消失不见了。
“你说，如果我打着你的旗号出去行事，会有人买账吗？”
看着女人目光中闪烁着的狡黠，明无垢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可以试一试。”
他脸上难得有笑容，宫以诺却觉得莫名生寒。对于她的试探，他一向都是直言不讳地警告，但今天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总之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捉摸不透。
面对如此城府极深，手段不明的男人，她心里总归忌惮。
但她不知道的是，面前的男人同样想撕破她的伪装。
他好奇面具下的那张面容是否也是这般百变。
他明知道她来者不善，却更想知道她接近自己的目的。
“奶奶，让我们今晚务必回一趟老宅。”
她脸变得确实很快，当下黑脸，“你又这样！”
“不巧，刚接到通知而已。”
……
“晚晚姐，我们也跟着去吧！”
“你不怕爷爷找你算帐了？”
“怕是怕，但…他老人家总不至于对我这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痛下杀手吧！不就‘卒瓦’了个元青花嘛？才一个小目标而已，再说钱重要还是我重要？”
“才？您口气可真大呦！”
许芳华没想到自己一个电话竟招来这么多人，比婚礼当天来得还齐全，“合着你们是宴席上没吃饱，都上老太太我这里来打秋风吗？”
萧雨潇在一旁摇着她的胳膊，嘟着小嘴撒娇卖乖，“奶奶，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其他人可能是真饿了，但我是真的想您和爷爷了呀。”
许芳华瞅了一眼身旁不苟言笑的老头子，“你想没想我们还真不好说，倒是你明爷爷很想念他的青花瓷，不，是元青花。”
“奶奶，您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你们不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萧雨潇这才意识到原来是醉翁之意啊！
“奶奶，我保证不当电灯泡，您就让我们留下呗！兴许还能帮得上忙呢。”她凑到许芳华耳边小声说道。
许芳华狐疑地瞟了一眼她，然后做出了一个不太明智的决定。
人，她是如愿以偿留下了，只是……
“奶奶，今晚我要和嫂子一起睡。”
许芳华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睡那屋，你无垢哥怎么办？”
“那就只好委屈我焘哥了，谁让他大晚上回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而且这么晚了，总不能再麻烦阿姨吧，您又不是周扒皮。”
许芳华在一旁只能干瞪眼，显然是生了闷气。
“外婆，我不同意。”
没想到江焘敢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以诺姐，你来评评理。凭什么就牺牲我一个来成全大家！”
宫以诺倒是乐见其成，一个聒噪的小丫头总好过一个不讨喜的便宜丈夫。
萧雨潇为了不让他捣乱，立马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那我们去和晚晚姐住，让无垢哥哥一个人独守空房。就当是我们补给嫂子的婚前单身派对吧！”总之在没确定他是否有家暴前科之前，不能让他们单独住在一起。
明晚觉得她过于草木皆兵了，先抛开人品不论。这是老宅，还是在奶奶眼皮子底下，他怎么敢？
不过，她确实很想认识这位新嫂子。
“奶奶，您就同意了吧！咱们家好久没有像现在这么热闹过了。再说，我也想和嫂子培养一下感情。”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太姥姥，我也想和婶婶睡！”
萧雨潇忽地睁大眼睛，“小汐，你怎么能和姑姑抢婶婶呢？”
“您不也在和叔叔抢婶婶吗？”
“那…那你不是也抢了嘛！怎么还好意思说姑姑呢！”
小丫头绷着肉嘟嘟小脸，一本正经地说:“那可不一样，我们三个可以睡一张床，像我和爸爸妈妈在家里一样。但妈妈说了长大了就不可以，姑姑都这么大的人了，更不可以。”
“汐汐宝贝，你这么说，姑姑好心痛，人家还是个宝宝。”萧雨潇捂着胸脯，佯装难受。
“如果…你带我一起，我没意见。”
呦呵！刚出厂的脑子就是好用。
“你呀，可真是一个机灵的小丫头。那我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啦！”
虽然过程不尽如人意，但好在目的达成了。许芳华也就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今夜是女士的盛大狂欢，连一向注重养生的老夫人也小酌了几杯。
宫以诺酒量很好，但架不住她们热情似火的车轮战，一瓶白酒下肚，睡到日上三竿。
三个宿醉的女人围着一个哭红了眼睛的孩子发怔。
“嫂子，怎么办啊？姑姑的电话也打不通。他们不会都去出差了吧！”明晚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茹焉临行前发来的信息。
【晚晚，我和你大哥已坐飞机前往哥德堡出差。小汐就拜托你交给妈妈了。】
“都怪你，好端端地提议喝什么白酒！这下好了，我一会儿还要回学校，你说怎么办吧！”
萧雨潇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只好交给奶奶喽，我又照顾不了孩子。而且我得赶紧回医院，叶思贤今天值班，我那点实习工资可经不住他扣。”
“你去送吗？”
“当然是你去了！”
两个人你推我，我推你，最后看向了宫以诺，孩子躺在她怀里已止住了哭泣。
“嫂子~”异口同声。
明晚，“我搞不定她。”
萧雨潇，“俺也一样。”
明晚，“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奶奶交代。”
萧雨潇，“俺也一样。”
明晚横眉一瞪，“你，给我滚！”
萧雨潇，“好嘞您！”
明晚，？？？
没想到她真就那么水灵灵的“滚”了。
“嫂子…你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带小汐先去学校，等奶奶回来，我再送她过来。”明晚揉了揉发胀的脑袋，一想到她带孩子上学这一幕被同学看见，便能想像得到那些嚼舌根的人，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没等她说话，她怀里的小丫头就不乐意了。
“不要，我不要姑姑，呜呜…”
“别哭了小祖宗，姑姑比你还想哭好不好。我一个未婚的女青年带个孩子去学校，我都没嫌弃你，你到嫌弃上我了。”
“哼！坏姑姑，我再也不和姑姑好了。”
两人就此闹掰，最终小丫头的看护权交到了宫以诺手里。
“嫂子，实在抱歉。”
“没关系。你知道奶奶去哪了吗？”
“应该是陪爷爷打太极去了，过不了个把小时大约就能回来。”
“好，我在这等着，你去学校吧！”
明晚如蒙大赦，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吃饭，然后光速逃离。
诺大的圆桌上只剩下一大一小。
“婶婶，叔叔呢？小叔呢？”
“都出门了吧！”
“啊…呜呜，他们都不要我了，呜呜。”
这个年龄段正是最喜欢热闹的年纪，就像曾今的自己不舍分离，时常站在窗前眺望远方的灯火通明，仿佛火车的鸣笛声就在耳畔萦绕，但现在她早已习惯了孤独。
“妈妈没有不要你。”
当这句话脱口而出时，那一刻的恍惚，让宫以诺无法分辨究竟是在安慰孩子还是安慰年幼的自己。
“可是她不接电话啊！婶婶。”
“妈妈在飞机上接不了电话你想玩什么？我陪你。”
“可我还是想爸爸妈妈。”
“那就放在心里想一想好不好。”宫以诺抱着她的那只胳膊又紧了紧，“妈妈也想你，她下了飞机，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我们再耐心等等好嘛！”
安抚好小丫头的情绪后，她也很乖，只是这烫手的山芋恐怕没那么好脱手。
“这次你去天宫山视察工作，也把她们俩带去玩几天。顺道带诺诺去瞧瞧你孟奶奶。”
明无垢轻轻掀起眼睑，如潭深邃的眸子一眼望不到底。
到底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孙子，许芳华多少能猜中点他的心思。
“别多想，我也是没法子。你姑姑有事去了京州，我和你爷爷年纪大了，心有余力不足。所以小汐只能麻烦你们两口子了。最重要的是她很喜欢诺诺，孩子交到她手里，我们都放心。”
“一个孩子而已，影响不了你们什么！”
明无垢黑眸微敛，“她，同意了？”
在他进来之前。
“哎，我也不想麻烦你们。谁知道你姑姑临时有事，撂下摊子就走了。这丫头除了江潮两口子，是最听无垢的话。不信咱们问问孩子？”
许芳华把孩子拉到身边，轻声问道：“小汐啊，你是想留在太姥姥这里，还是和叔叔去天宫山滑雪呢？”
对付小孩子最好的办法还得是利诱。
小丫头一听，也不吵着找妈妈了，“能带婶婶一起去吗？”
“那你去找太姥爷把你叔叔叫来问问！”
“好的，太姥姥。”说完，小丫头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许芳华回头看着她说：“你不是很想知道关于你奶奶的事吗？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没问出口。既然你选择自己找寻答案，那不如去一趟天宫山吧。”
【当初你爸爸来江城创业，我并不是毫无条件地帮助他。天宫山是唯一的条件。因为它是你奶奶此生最大的遗憾，我要帮她弥补这个遗憾。】
遗憾？什么样的遗憾呢？
二?零二年十一月…，西海市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暴雪，当地知名企业家宫文墨先生与其子意外身亡，其夫人失踪，搜救队搜寻数天，至今下落不明，恐已遇难。
今天之前，她从未将自己的遭遇与这件事联系在一起。
但如果这两者有关联，一切似乎都能说得通了。
不，他未婚。
不，不对，他们是…
【去看看吧，那里埋葬着你的至亲—你的爷爷奶奶，还有你爸爸的孪生兄弟。】
难怪他从不去祖坟祭拜。
难道？她是…
【总归你们是骨肉至亲……】
【他说我们是骨肉至亲……我们为什么会是骨肉至亲？什么样的关系才能算上骨肉至亲？】
【少爷…怎么会将他用生命守护的至宝逼上绝路。】
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