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坏丑叔叔。”
这声奶声奶气的“谢谢”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穆枫心里某个他自己都以为早已坚冰覆盖的角落。他几乎是嫌恶地迅速抽回手,在西装裤上用力擦了擦,仿佛沾上了什么不洁的东西。
果果解决了生理需求,小脸上的困倦似乎也消散了一些。他揉揉眼睛,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布置奢华却冰冷的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陌生的城市夜景,灯火璀璨,却透着一股疏离感。这不是医院,也不是爸爸带他去的任何地方。
“坏丑叔叔,”果果仰着小脸,眼神里没有预想中的恐惧,反而带着孩子特有的、对世界运转逻辑的好奇,“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这里是你的家吗?好大哦。但是……我爸爸呢?”说到最后,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他想爸爸了。
穆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小小的、脆弱的生命。孩子天真的问话像是对他精心构筑的复仇剧本的嘲讽。他阴鸷的目光锁在果果脸上,那几分像夏卿卿的眉眼此刻格外刺眼,提醒着他席砚所拥有的一切——包括卿卿的心,以及眼前这个流淌着席砚血脉的“证据”。
“你爸爸?”穆枫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刻意的恶意,“他把你弄丢了。他保护不了你。像你这样的……小麻烦,也许消失了对大家都好。”
果果虽然小,但对“消失”这样的字眼有着本能的抗拒。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小嘴瘪了瘪,大大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你骗人!爸爸才不会弄丢我!爸爸在找我!我要爸爸!我要找妈妈!”他大声喊着,用尽力气表达自己的反抗和对熟悉之人的依赖。
“妈妈”两个个字像淬了火的鞭子,狠狠抽在穆枫的心上。他猛地俯身,一把抓住果果细小的胳膊,力道之大让果果痛呼出声。“闭嘴!不准提她!”他的脸因为扭曲的嫉妒和痛苦而显得有些狰狞,“你懂什么?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小杂种的存在,她才……”
剧烈的疼痛和穆枫可怕的样子终于彻底吓坏了果果。积蓄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呜哇——!爸爸!妈妈!奶奶!坏丑叔叔是坏人!他弄疼果果了!救命!爸爸救命!”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这尖锐的哭声像一把利刃,瞬间刺破了穆枫被恨意和疯狂包裹的硬壳。他看着果果因疼痛和惊吓而苍白的小脸,那双酷似夏卿卿的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泪水,这画面与他记忆中某个脆弱的、需要保护的影像重叠了。他钳制着孩子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半分。
就是这片刻的松动和那震耳欲聋的哭喊,让穆枫忽略了门外极其细微的、被地毯吸收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洛杉矶的另一处。
席砚站在警局里,面沉如水,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他的指尖几乎要嵌进掌心。监控画面里那两个模糊的黑人身影被技术放大处理,其中一个手腕上露出的一小块独特纹身,像黑暗中的萤火,点燃了席砚眼中冰冷的火焰。
“找到这个纹身的主人。”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风暴,“立刻!动用所有资源!不计代价!”
他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加密信息跳了出来,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和一个地址。发信人是他安插在穆枫身边最深的一枚钉子。席砚的目光死死锁在那个地址上,那是穆枫在洛杉矶一处极其隐秘的私产。
没有丝毫犹豫,席砚转身冲出警局,黑色的跑车如同离弦之箭,撕裂洛杉矶的夜幕。引擎的轰鸣是他此刻焦灼心跳的唯一伴奏。每一秒的流逝都像在凌迟他的神经。果果……他的果果,那么小,那么脆弱,还生着病,要是出了什么事儿……
房间内,果果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抽噎,小身体因为恐惧和委屈还在微微颤抖。穆枫松开了手,烦躁地踱了两步。孩子的哭声让他心烦意乱,那瞬间的心软更让他感到一种背叛自己目标的耻辱。他不能再犹豫了。
他走到酒柜旁,背对着果果,打开一个隐藏的暗格。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小玻璃瓶和一支细小的注射器。他拿起瓶子,冰冷的玻璃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似乎稍微清晰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凝聚起决绝的狠厉。对,这才是正确的路。为了卿卿,为了斩断她和席砚之间这该死的、以孩子为纽带的联系……
他缓缓转过身,手指捏着那致命的玻璃瓶,注射器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他一步步走向蜷缩在沙发角落、惊恐地看着他的果果。
“别怕,小家伙,”穆枫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温柔,“很快,就不会痛了。叔叔送你……去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他蹲下身,伸手想要去抓果果的胳膊。
果果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针尖,吓得浑身僵硬,连哭都忘了,只剩下本能的、剧烈的颤抖。
就在穆枫的手指即将碰到果果的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厚重的实木房门如同被炮弹击中,整扇门向内爆裂开来!木屑飞溅!
刺目的走廊灯光瞬间涌入昏暗的房间,勾勒出一个高大挺拔、如同地狱修罗般的身影。席砚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但那周身弥漫的、足以冻结空气的杀意,让房间的温度骤降!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瞬间锁定了沙发角落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以及蹲在孩子面前、手中拿着致命凶器的穆枫。
“穆、枫!”席砚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渣,“放开我儿子!”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穆枫捏着玻璃瓶的手指,因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和席砚那滔天的怒火而,猛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