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人元怀《拊掌录》:“欧阳公与人行令,各作诗两句,须犯徒以上罪者……一云:‘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西市在袁崇焕死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白日里艳阳之下,人们依旧为了生计奔走,无人再在意一根高高的木桩之上,悬挂着袁大督师的首级。
在袁崇焕被凌迟后,他的散骨就被佘义士以重金买走,免于身投漏泽园之苦。
大兴县官吏乐得如此,既赚了钱,又少干了活,岂能不快?
死的时候是骨架,为了运输方便,敲成了散骨。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漏泽园,听着好听,像是一个好地方,其实不然。它始于北宋元丰年间,由于宋金连年战争,多有百姓客死他乡之事发生,尸横遍野,无人认领,于是政府不得不专设漏泽园,集中掩埋。
其实就是埋葬无主死人的乱坟岗。
堂堂袁崇焕,岂能葬于此地?佘义士宁可倾家荡产,也要把袁崇焕的枯骨收敛于一处。
佘义士在袁崇焕入狱后就在崇文门外东花市斜街买了一处背静的宅子,好方便为其四下奔走。可是个人终归难挡滔滔历史洪流,在袁崇焕被凌迟的消息传出来后,佘义士提前去一家僻静的棺材铺,订了一口棺材,存放于东花市斜街宅子的后院之中。
大丈夫战场虽死,尚且马革裹尸耳,更何况是自己追随了多年的旧主?
佘义士决定夜盗头颅!
京城宵禁后,除了几个有勾栏的坊依旧灯火通明外,四下漆黑。佘义士换上夜行衣,悄然来到西市。
佘义士能当袁崇焕的贴身仆人,也非等闲之辈,趁着无人,一个纵身跳至木桩顶处,一手扶着木桩借力,一手从嘴上拿下匕首,割下来绑好的旧主头颅,再用衣襟一兜,便揽入怀中。
佘义士,姓佘但义士二字却不是真名,但在历史上,大家更愿意称其为佘义士。有此冒着掉脑袋风险的义举,此人又怎能不是义士?
佘义士这一行径,开启了佘家世代为袁崇焕守墓的传统,而且一守就是将近四百年,历十七代。
将近四百年的风雨,又怎能不寂寞?将近四百年的寂寞,袁崇焕死后,花开一朵。
寂寞佘花。
二零二零年,佘家第十七代守墓人佘幼芝去世,那时候,已经有了袁崇焕的祠堂,在其墓边,有一无字坟冢,据说就是佘义士之墓。
听佘幼芝老人说,佘义士或叫佘明德,但已不得考证。
佘义士自偷葬袁崇焕首级后,临终前给后世子孙留下遗训:一不许再回广东老家,二不许做官,三要世世代代为袁大将军守墓。
从此,佘家后人开始了对袁崇焕墓的秘密守护,直到乾隆年间,守墓才转为公开,他们也才得到世人的敬重。
忠义二字,何尝容易?袁崇焕的正名,要靠满清,又何尝不是讽刺?
作为小说家言,如之前或后续部分,有对佘家的杜撰引发不快处,还请见谅!我在这里郑重声明,佘家乃忠义之家!
佘义士盗得了袁崇焕头颅之后,不敢耽搁,连夜将首级和散骨敛在一处,存于棺材之中,在宅子后院,挖了一个深坑,将袁崇焕遗骸掩埋于此。
当一切做毕,天空中的启明星已现。北京是不能待了,佘义士打算在晨钟敲响之后,出广渠门,离开这是非之地。
走,必须走,而且还要早走!走晚了,如果袁崇焕首级不见的消息被传开,那还了得?
佘义士换上平常衣服,收拾好行囊,冲着袁崇焕埋葬之地磕了三个响头,痛哭了一通。
情绪舒缓后,佘义士静等晨钟敲响,回顾自己半生,如今别了旧主,来日必将回顾。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九门八典一口钟。
五更天过,钟声悠远传来。旭日东升,仿佛一夜无事。
温柔的阳光之下,佘义士身影朝西,牵着一匹快马,步出了广渠门,向河南方向而去。
一别袁公三拜首,天涯踏尽红尘。依然一笑作春温。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
惆怅孤独连心发,送行清晨微云。马前不用翠眉颦。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