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樵背着手,哼着小曲儿,看着小张带孩子们把蹦出来的鱼,一个个又丢回到池塘里。
至于浑三的话,张老樵置若罔闻,假装没听到。解气,真解气!谁让你浑三对我老头子不以为然的?我现在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浑三见张老樵没搭理他,一用力,从池塘里钻了出来,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张老樵面前,笑嘻嘻地看着他。
但见:
浑三肤若玄铁淬火,隐泛青芒;肌似寒岩叠嶂,块垒分明。水珠迸溅间,肩阔如劈斧削就;斜阳映照处,筋络若老藤虬结。
胸壑承天光,浮凸若铸甲;腰脊贯长虹,起伏似龙蟠。
两臂青筋暴起,犹苍蛟绞浪;双腿腱肉横张,类铁桩定波。腹间沟壑纵横,竟使千载河川逊色;背肌叠浪翻涌,直教万顷沧溟羞形。
水帘自乌檀躯干滚落,恰似九霄星斗坠玄穹。
好一身黑亮的腱子肉!
这时候张老樵再不能假装浑三是空气了,看着浑三道:“怎的,想干仗吗?在我老头子这里展示呢!”
说完,张老樵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浑三的胸肌,又摸了摸他的腹肌:“挺结实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块,我老头子也有!”
张老樵把道袍解下一甩,同样露出标准希腊男子雕像般的身材。
一老一少,两男子在这秀肌肉,根本就不管不顾他们身旁还有一个姑娘——张宛儿。
张老樵还算好,毕竟是赤膊上身,而且还是背对着宛儿,可是浑三,除了穿着一个犊鼻裈外,身上别无他物!
别管什么年代的女子,看到一个成年男性这么穿,脸不红心不跳那才奇怪。张宛儿不自觉地扫了一眼浑三,立刻又把眼挪开,面颊如绽放的桃花,低垂下来。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宛儿心里一直念叨着这四个字。
犊鼻,就是牛的鼻子。牛鼻子如果不算鼻孔,形状就是曲边三角形。犊鼻裈,类似于现代的三角内裤,通常是古代农夫、仆役或军人为了劳动、行动方便才穿的。
前面遮挡,后面丁字粗绳状。
如果想知道这个犊鼻裈到底长什么样,可以看看老版《水浒传》梁山好汉破高俅水军时,在水下他们的穿着。
不想那么费劲也行,在网上找几个日本相扑手的照片,他们所缠兜裆布,日语现在仍写作“褌”。
再嫌费事的,就自行脑补吧。
既然穷人穿犊鼻裈,那富人穿什么?
答案是穿袴。
袴和裤的读音相同,但不是一回事。
一回事不就是一个字形了吗?可是,不一样在哪呢?
裤有裆,袴无裆。
袴的一种叫胫衣,是只有裤腿的套筒,而且材料也不像穷人穿的犊鼻裈那样随意。
《汉书》提到过贵戚子弟穿绮襦纨绔。绮,是有花纹的丝织物,纨则是织造细致的生绢。
纨绔子弟,就是这么来的。
“相如身自着犊鼻裈,与保庸杂作,涤器于市中。”
可见当年卓文君为了真爱司马相如当垆卖酒的时候,司马相如穷成了什么样!都穿犊鼻裈了!
犊鼻裈虽是穷人穿的,但架不住它的造型跟现在某字裤太像,又穿在浑三身上,怎能不让宛儿脸红?
“樵老,樵老。”宛儿低着头小声叫道。
声音太小了,跟蚊子嗡嗡似的。
小张推了推张老樵:“樵老,小姐姐叫您呢!”
张老樵回身看向宛儿,只见耳垂烧得比珊瑚扣还艳,滚了金边的袖口掩在唇边,低眉垂首、罗袖掩容。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
张老樵念完《牡丹亭》的《步步娇》,更是羞得宛儿无地自容。
短视频平台的感情博主总爱说,生理性喜欢才是真的喜欢。
对不对?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这个观点,和柏拉图背道而驰,柏拉图在《会饮篇》中提出,最崇高的爱应脱离感官束缚,聚焦于理念世界的永恒价值。他认为肉体结合会污染灵魂的纯粹性,倡导通过理性对话实现灵魂升华。
据说,柏拉图自称“天上的仙人”,认为自己的“另一半”不在人间,若与凡人结合会降低自身价值,这种理想化的精神追求使他主动选择独身。
这不就是洁癖的倪瓒吗?
张老樵岁数大,经历得也多,怎么看不出宛儿此刻的心思?
念完《牡丹亭》的《步步娇》,张老樵道:“丫头,你做小也行?”
此话一出,宛儿不再矜持,抬头气着看向张老樵:“樵老,您脑子里一天都想什么呢!您和浑先生都先穿好衣服,然后到四合院一趟。”
张老樵就是有这个本事,一句话能把人拉回到现实中来。
“是浑小子一个人去?还是我也跟着?”张老樵冲着宛儿背影喊道。
小张瞪了张老樵一眼:“哼!又惹小姐姐生气!小姐姐脸都红啦!您去还是不去,听不出来吗?”
“你个小跟屁虫,也把衣服穿好!”张老樵看着小张的小犊鼻裈说道,“而且把数来宝给你留的治大鼻涕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