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还依稀可见天光。
城墙下,却是一片漆黑。
“扑通”一声,细雨落到地上,瞬间就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片浓墨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四周一片静谧。
连风声都没有。
她的耳和眼,似乎成了摆设。
细雨皱皱鼻子,老长虫嘴里的这个邪阵,倒是有点意思,竟然能够屏蔽入阵之人的耳力与目力……啧啧啧,早知道带着大白来了。
大白吃过鬼泪,可在黑暗中视物。
她可没吃过那玩意。
更何况,身为一只鹅,大白的耳力比她还要强上那么一点点。
可惜,想再多也无用,大白不在,她只能靠自己。
细雨运转真力于双目,眼前刹时闪过一片璀璨金光。
待金光散去,眼前如浓墨般的漆黑变得淡了一些,隐隐约约能看到远处高高低低起伏不平的黑色轮廓。
耳畔,一道熟悉的声音,不停的在喊她,“细雨,细雨,你怎么样了?细雨——”
“这是怎么回事,小道士这是中招了?”另一道略带幸灾乐祸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不是吧,咱们俩个都没事,小道士竟然会中招?啧啧啧啧啧啧啧………”
一连串的啧啧声,啧得细雨心头火起。
她霍然转头。
在她有了动作的瞬间,黑暗如潮水般褪去。
四周重新恢复成昏暗的光线。
细雨眨眨眼,看清了身遭情形——在她身侧不远处,隔着一步之遥,苗妩正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苗妩身后,则站着一身黑衣的老长虫。
老长虫手里还拿着一把很眼熟的折扇,在那扇啊扇啊扇。
奇怪,折扇扇风的动静还挺大。
那她方才,为何没听到?
“细雨,你现在怎么样了?”见细雨终于有了动静,苗妩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连连追问,“方才是怎么一回事?现在感觉如何?身上可有不适?”
细雨眨眨眼。
不对劲。
怎么感觉苗姐姐有些激动?
激动就算了,还一个劲地问她怎么样了,身上可有不适……她身上没有任何不适!
“苗姐姐,你怎么了?”细雨反问,“这般激动做什么?”
苗妩上上下下打量细雨好几眼,见她一切如常,双眼也重新现出神采,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你还好意思问?刚一跳下来,你就突然一动不动,双目无神,直愣愣地看着前方……我喊了你好几声,也不见你有回应。”
后来,苗妩走过来,想伸手推推细雨。
谁知细雨身上却突然冒出一股阻力,阻止着苗妩的碰触。苗妩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靠近细雨一臂之内。
怎么回事?
苗妩和玄卿两个面面相觑,都不知为何会这样。
论阵法造诣,蛟妖玄卿在她们三个之中,算是最低的。连玄卿都能抵挡一阵子的阵法,细雨却在下来的瞬间,就中了招?
苗妩怎么都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所幸,细雨的异常持续极短,在她连续的呼喊下,小道士终于有了回应。
“等等!”
细雨敏锐地发现了苗妩话中的异常,她诧异地问,“苗姐姐,你下来时没有陷入一片漆黑中,伸手不见五指,听不见也看不见?”
苗妩摇头。
“没有。”
她从城墙上跃下来,墙根底下确实略显昏暗,却远远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难道你……?”
细雨双眼微眯,重重点头,“没错,我遇到了……”将跃下城墙,陷入黑暗的经历,快速朝苗妩讲了一遍后,细雨眼中满是不解。
很明显,她中招了。
可为何是她呢?
论阵法造诣,她比老长虫强出两里地!
论修炼水平,她可是天下第一小道士,眼前这两位千年大妖,都是她手下败将——老长虫自不必说,他的妖丹还在她这里呢!
至于苗姐姐嘛……若是现在重新打一场,她有信心,绝对不会输!
总之,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陷入阵法中的那一个,也不该是她呀?
细雨的疑惑,苗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至于玄卿,则正忙着见缝插针,落井下石。
“小道士,你水平不行啊,平时牛皮吹得像是要上天……啧啧啧,结果遇上真章,露馅了吧?”
“所以说,平时做人做事要谦逊点!”
“行了,以后多注意!”
正琢磨着怎么回事的细雨,听到玄卿的出言嘲笑,瞬间将正事抛至脑后。
好个老长虫,竟敢嘲笑她,还让她平时做人做事谦逊点……这句由他嘴里说出来,自个不会脸红吗?
当初渡千年雷劫时,谁举着剑指着老天骂贼老天?
谁又对着老天自称本尊?
谦逊……老长虫知道这俩个字,怎么写吗?
细雨朝玄卿翻了个白眼,“你才露馅,你全家都露馅!”
瞥了一眼玄卿手中的折扇,细雨继续吐槽,“扇扇扇,大冬天的还扇扇子,小心冷死你个老长虫!”
玄卿哼了一声,同样回了个白眼,手中折扇摇得哗哗作响。
“哎,我一点都不怕冷,倒是某个小道士裹得像头熊,啧啧啧……可是羡慕嫉妒恨?”
“羡慕你个鬼!”细雨跳脚,“老子才不羡慕你!你个长虫中的异类!别的长虫冬日里都要冬眠,你个不冬眠的假长虫,你得意个甚!”
哎呀,气死他了!
玄卿手中折扇刷地合上,指着细雨的手都在颤,“什么长虫?老子是蛟!是蛟!能化龙的蛟!”
“只有没眼光、没水准的小道士,才会把蛟当成长虫!”
细雨啧啧两声,“老长虫,我劝你少往自个脸上贴金,老老实实当你的长虫得了,还非说自己是只蛟……咋的,当只蛟,比当只长虫能高出一等?”
“嘁,要我说,都差不多!”
“你们妖界最厉害的白猿长老,不也是只猴子嘛……老长虫,虚荣心别那么重,身为长虫却歧视长虫,修炼之心不纯粹,当心你下个雷劫还是渡不过去!”
细雨叽哩呱啦,一长串的话秃噜出来,连个磕绊都没打。
只把玄卿气得头晕、目眩、手发颤。
气死他了!
真是岂有此理!
小道士这个乌鸦嘴,竟然咒他下个雷劫渡不过去?开玩笑,他刚救了并州城满城百姓的性命!
玄卿气得捋袖子,“小道士,你少嚣张,今日我……”
“玄卿道友!”苗妩终于出声,将玄卿拦了下来,“莫要忘了正事!”
正事?
对了,他盼天盼地盼月亮,终于盼得小道士和苗妩道友到来,就是准备让这两位出一把力,把此处的小阵眼给彻底解决……而不是为了和小道士斗气!
玄卿脸色变来变去,最后愤愤地放下衣袖。
“行!看在并州城满城百姓的面子上,我就让这小道士一次!”
“我用你让?”细雨气得跳脚,“来啊,有本事打一场!”
“细雨!”
苗妩不赞同地看向跳脚的小道士,“并州城里可还有一位木偶张呢,若是阵法没有及时破解,木偶张不慎遭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