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拉三日?血沃归帆
波斯湾的晨雾还带着咸腥的暖意,巴士拉军港的码头已蒸腾起忙碌的热气。
贺兰冬离蹲在 “沧澜号” 运输船的甲板上,指尖划过刚卸下的精钢炮管 —— 这是绿水书院新造的后膛炮,正在巴拉士卸下运往里海支援张又鸣。
他刚从贝加尔湖调回来,脸上还留着贝加尔湖的冰痕,此时却沾着波斯湾的湿气,刚从粮栈核对完账目,嗓子里还带着沙尘的干涩。
“团长,这批火药受潮了两箱,我让弟兄们搬到晒谷场晾着了。” 老赵扛着个大麻袋走过,腰间的流星锤铁链哗啦作响,比起贝加尔湖时,他脸上多了道新疤,是上次护送粮船时被海盗砍的,“波斯湾这鬼天气,比勒拿河还磨人。”
贺兰冬离直起身,接过老赵递来的水囊,灌了一大口:“受潮的火药单独放,派两个人盯着,别出岔子。张将军在里海催得紧,这批后勤物资三天内必须启航。”
他目光扫过码头 —— 十艘运输船正忙着装卸粮秣,新兵王小五带着几个弟兄擦拭半自动步枪,粮栈旁的骆驼队正驮着麻袋往仓库走,算上水手和后勤杂役,明军在此不过三百余人,余下的都是在本地招收的新兵,队列都站不整齐,战斗力有限得很。
不远处,波斯商人哈米德正指挥伙计给明军送新鲜的椰枣,他的儿子捧着明军给结算的银币,笑得眉眼弯弯。
突然,晒谷场方向传来 “咻” 的一声尖啸!
贺兰冬离猛地转头,只见一道火箭拖着黑烟掠过晨雾,精准砸在粮栈的草垛上,火焰瞬间腾起三丈高。
紧接着,芦苇荡里涌出无数黑影 —— 无数穿着粗布长袍的部落兵举着弯刀长矛,嘶吼着冲向码头,脸上涂着黑灰,腰间别着罗刹造的燧发枪。
更令人心头一沉的是,芦苇荡尽头尘土飞扬,两百余名哥萨克骑兵挥舞着马刀疾驰而来,马蹄声震得地都发颤,为首的军官举着罗刹军旗,眼神凶狠如狼。
“是哥萨克!还有部落联军!” 老赵的吼声震彻码头,流星锤已经握在手里,铁链在晨光中划出银弧,“保护团长!护住弹药库!”
“王小五!带一班人守弹药库!用沙袋堵门!” 贺兰冬离瞬间拔出短铳,一枪击毙冲在最前的部落兵,脑子飞速运转。
“老赵!推迫击炮!瞄准哥萨克骑兵的先头部队!” 他早让人在码头隐蔽处藏了三门轻便迫击炮,此刻成了唯一的重火力。
哈米德突然带着几十个村民冲了过来,有的扛着锄头,有的抱着自制的土炸药包。
老木匠哈迪举着斧头喊:“贺兰将军!大明待我们好,我们不能让他们毁了军港!” 村民们自发地搬起石头、麻袋,帮着明军加固防线,哈米德的妻子和几个妇人则拎着水罐,穿梭在阵地上送水。
第一波进攻在爆炸声中打响。
部落兵如潮水般冲来,王小五带着弟兄们躲在沙袋后,半自动步枪 “哒哒哒” 的连发声成了催命符,前排的部落兵成片倒下。
可哥萨克骑兵已经逼近,马蹄踏碎了码头的木板,马刀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迫击炮放!” 贺兰冬离嘶吼着,炮弹带着尖啸落在骑兵群中,“轰隆” 一声炸开,碎石和弹片掀飞了几匹战马,骑兵阵型瞬间乱了。
老赵趁机挥着流星锤冲上去,铁链缠住一名哥萨克的马腿,用力一拽,骑手摔在地上,被赶来的村民用锄头砸晕。
“打得好!” 老赵大喊,左臂却被流弹擦伤,鲜血瞬间染红了袖子。
这一夜,军港的火光没灭过。
部落兵和哥萨克轮番进攻,明军靠着半自动步枪的连发优势和迫击炮的精准打击,一次次将敌人打退。
哈迪带着村民在防线后挖战壕,他的儿子帮着传递弹药,不小心被弹片划伤了胳膊,却咬着牙不肯退。
哈米德把自家的骆驼牵来,驮着迫击炮弹药在阵地间穿梭,好几次差点被流弹击中。
天刚蒙蒙亮,敌人的进攻更猛烈了。
哥萨克骑兵分成两队,从两侧迂回,试图包抄明军的后路。
贺兰冬离站在了望塔上,嗓子已经喊哑,他看见王小五带着几个新兵守在弹药库门口,子弹快打光了,只能用手榴弹对付冲来的部落兵。
“小五!扔手榴弹!往人群里扔!”
王小五猛地扯开引信,将手榴弹砸进部落兵堆里,爆炸的气浪掀飞了好几个人。
可他刚要弯腰捡枪,就被一支冷箭射中了大腿,鲜血顺着裤腿往下淌。
“小五!” 哈米德扑过去,把他拖到战壕里,用布条紧紧缠住伤口,“撑住!你还要去里海打仗呢!”
此时的明军已经伤亡过半,迫击炮的炮弹只剩三发,半自动步枪的子弹也所剩无几。
村民们的土炸药包用完了,就用锄头、斧头甚至扁担对抗敌人。
哈迪的儿子在传递弹药时,被哥萨克的马刀划伤了后背,哈迪疯了似的冲上去,用斧头砍中了那名哥萨克的膝盖,自己却被另一人用枪托砸中了头,昏了过去。
“还有两发炮弹!瞄准哥萨克的指挥旗!” 贺兰冬离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亲自调整迫击炮仰角。
炮弹射出,精准砸在哥萨克的指挥点,为首的军官被炸飞,敌人的进攻终于停了下来。
阵地上一片狼藉,尸体遍地,村民和明军的伤员挤在一起,呻吟声此起彼伏。
哈米德给贺兰冬离递来半块干馕:“将军,我们还有粮食,能再撑一天!”
贺兰冬离接过干馕,看着眼前的村民 —— 他们本可以逃走,却因为大明给的那点恩惠,甘愿在这里流血。
他攥紧了拳头,心里却清楚:弹药已经见底,撑不了多久了。
正午的太阳毒辣辣地烤着阵地,敌人的进攻带着最后的疯狂。
哥萨克骑兵举着盾牌,硬顶着明军的零星枪声冲锋,部落兵则踩着同伴的尸体,往战壕里扔火把。
明军的子弹彻底打光了,士兵们拔出短刀,和冲进来的敌人展开白刃战。
王小五拄着枪站起来,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挡在弹药库前,用刀砍向冲来的部落兵,却被对方的长矛刺穿了小腹。
“小五!” 哈米德冲过去,用身体护住他,却被哥萨克的马刀劈中了肩膀,鲜血溅在王小五的脸上。
王小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短刀刺进那名哥萨克的大腿,自己却缓缓倒了下去,眼睛还望着里海的方向。
哈迪终于醒了过来,他看见儿子倒在血泊里,疯了似的冲向敌人,却被流弹击中胸膛,倒在战壕里。
他的妻子哭喊着扑过去,却被部落兵一脚踹开,再也没站起来。
贺兰冬离的短铳早就没了子弹,他捡起地上的斧头,砍倒了两名部落兵,身上却添了好几道伤口。
老赵的流星锤铁链断了,他抱着一根断裂的炮管,砸向冲来的哥萨克,左臂的伤口已经化脓,每动一下都钻心疼。
“团长!弹药真的没了!” 通讯兵哭着跑过来,手里的信号枪也没了子弹。
哈米德捂着流血的肩膀,走到贺兰冬离身边:“将军,你们快撤吧!我们掩护你们!” 剩下的村民也纷纷喊道:“快上船!我们挡住他们!”
贺兰冬离看着眼前的村民,泪水终于掉了下来。
他知道,再不走,所有人都得死。
“老赵!带伤员上船!快!” 他嘶吼着,和剩下的士兵、村民一起,组成最后一道防线,掩护其他人撤退。
“沧澜号” 和另外两艘运输船很快挤满了人,甲板上满是伤员和血迹。
贺兰冬离最后一个跳上船,回头望去 —— 哈米德正举着斧头,和一名哥萨克缠斗,却被背后的部落兵刺穿了后背,他倒下时,朝着船的方向挥了挥手。
船开了,身后的军港已经被敌人占领。
哥萨克骑兵冲进村庄,对着亲明的民众举起了马刀,哭声和惨叫声顺着风传来,刺得人耳膜疼。
老赵靠在船舷上,看着越来越远的军港,突然捂着脸哭了:“团长,我们对不起他们……”
贺兰冬离没有哭,只是死死盯着那片燃烧的土地,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来。
他的匕首丢在了码头,腰间只剩空刀鞘。
船板上,伤员的哀嚎、幸存者的啜泣混在一起,成了波斯湾最悲凉的声音。
夕阳西下,“沧澜号” 在暮色中航行,船帆上满是弹孔。
贺兰冬离站在船头,望着北方的里海方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回来,为小五,为哈米德,为所有流血的人,报仇。
晚风卷着硝烟掠过,船尾的水波里,漂浮着明军的帽徽、断裂的枪杆,还有村民们用的锄头碎片,在残阳下泛着惨淡的红。
这场三天三夜的坚守,终以惨烈的撤离落幕,而哥萨克的屠刀,却在军港的废墟上,刻下了血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