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吴邪知道,比起他的主动质问,他更希望是吴三省能够主动找他解释,不管是九头蛇柏也好,还是那些其他隐藏的东西,他想听他解释为什么要瞒着他。
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可为什么呢?好像在别人看来也没什么不同的吧?
........
不,一定是不同的。
三叔,我真的希望什么也不要变。
吴邪垂着眸子,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异动。
“吼——”
“大侄子快躲开!”
大脑突然接收到两声音量极高的不同指令,吴邪一时间处理不过来,大脑一片空白地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有身后地面不断传来的轻颤和越来越大声的嘶吼声表明有危险靠近。
等到大脑反应过来该跑了,手脚终于可以控制了,眼前突然一阵天翻地覆,吴邪被人双手掐着脖子翻过身,毫无保护的后脑勺直直撞上天心石上,霎时间血流如注,染红了一片石头。
“咳咳——死胖子!”吴邪看清身上压着的人后痛骂一声,死命往王胖子下半身的致命部位狂踹,同时手也掐着王胖子的脖子试图将对方反制到身下。
但王胖子眼底一片猩红,面对吴邪的攻击完全没有表示,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嘴里一直大喊着:“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吴邪真是又冤枉又气,他都不知道怎么惹的这个胖子,而且这人手也太黑了,一下手就是死手,完全不给解释的机会!他一边大喊试图唤回王胖子一丝理智,一边使劲反抗。
可窒息感越来越重,吴邪眼前一片发黑,王胖子的身影一重又一重,吴邪根本掐不住他的脖子,没过五秒吴邪的手就无力举起,只能攀附着王胖子的手臂抓挠出道道血痕。
这点攻击对于正在发疯的王胖子来说无异于为零,脖子上的两只手越收越紧,两根大拇指几乎已经重合,正当吴邪已经开始进气少出气多,意识模糊的时候,身上的王胖子突然发出“呃”的一声,然后眼睛一翻就昏了过去,二百斤的人如小山般重重压在吴邪身上。
求生本能让吴邪在察觉到脖子上的禁锢解除后,连方向都没分清楚,全身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胡乱推开王胖子。
劫里逃生,力气散尽,他任由自己瘫倒一旁狼狈地一边流着生理性泪水,一边大口喘着粗气。
“还好吗?”一个人蹲在吴邪的旁边问他,那几乎没有起伏的语调让吴邪没动什么脑筋就想到了是谁。
他没什么感情地咧了咧嘴,嗓音沙哑地说:“没死,咳咳,谢谢你救了我一命。”说完他侧头看着张起灵,扬了扬下巴。
其实吴邪现在是看不清张起灵的具体神态的,不单是因为他本身就有轻微近视,也是因为眼睛里现在全是泪水。
所以,吴邪并没有看到在他做出扬下巴这个动作的时候,张起灵瞬间愣住的神情。
平心而论,倘若只论皮囊,吴邪和颂命两个人无论是五官还是脸型根本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刨除皮囊,两个人性格也有很大区别,但偏偏只要你见过颂命,你就会在看到吴邪做某些动作时莫名幻视颂命在做这些动作,即使那个动作颂命完全没做过。
而就在刚刚,吴邪才死里逃生,明明很难受却佯装轻松自得朝张起灵扬下巴的神态就和张起灵记忆中很多个瞬间的颂命重合。
张起灵突然在想:
这世界上是不可能有两个人在没相处过就露出相似的神态。
所以,
吴邪,是不是认识颂命?
但他的记忆好少,即使是关于颂命的也好少。
张起灵不知道是不是他遗忘了颂命曾和吴邪见过面,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纠结这件事,他只知道,这一刻他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还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
不等张起灵想得更多,终于赶来的吴三省扶起吴邪,潘子和大奎则是快速捆住了昏过去的王胖子,三个人时不时用浙江方言交流,叽叽喳喳地,他听不太懂索性也就不听了,重回到玉台上,从包里掏出一件备用外套盖在面具男尸上以防止有人再中招。
另一边,吴三省伸手轻轻撩拨开吴邪后脑勺的头发,一寸一寸地寻找伤口。
等看到那片血肉模糊的伤口,吴三省的瞳孔,手指随着他的心脏轻颤了一下又一下,半晌,他指尖点了点那片伤口的边缘,语气中带着庆幸地说:“好小子运气不错,还好伤得不重也没磕到关键部位,不然我这白发人就要送黑发人了。”
吴邪背对着他,很沉默,没说什么,吴三省也看不清吴邪的神色。
但是吴三省知道吴邪现在一定在纠结地咬他的下唇,思考到底要不要质问他。这一路上的那些故意隐瞒吴三省知道吴邪是一定能察觉的,好歹是他养大的孩子,那么明显的疑问点怎么可能笨到感知不出来。
想起计划,再看着如今无知无觉按着计划走的吴邪,吴三省原本坚硬的心又乱了。
但那些情绪啊,问题啊,迟疑啊都不是现在的吴三省可以奢望的。
他竭力压下那些心软,警告自己再等等就好,等这一切都过去,距离计划成功只有最后的十二年了,都已经忍了三十年了。
最后吴三省只是很轻很浅地叹了一口气,吹过吴邪的发尾,只在吴邪的伤口上落下一个几乎感知不到的接触,恍然间,就好像是大人哄摔伤的小孩,一边吹伤口一边说:“吹吹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