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瑞却是不以为然:“几个月前,五千西夏人来进攻,凉州城只有一百守军,却能斩杀数千,俘虏数千,而今城中光有正式军队两千六七百人,再加上可以发动的百姓,总数已然过万,再加上我们有坚城支撑,以一敌二,有何惧哉?”
洪定达还待解释,江瑞却是意气风发:“洪大人,值此生死存亡之秋,你更应该拿出视死如归的勇气,而不是在这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让自己的士兵未战先怯,来人,立刻给本官买一口棺木,本官要抬棺出征,不破贼寇,绝不回城!”
洪定达看着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愣子,几乎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把江瑞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可是他也无可奈何,梁中野派给他的任务,是护卫三司,三司不撤,他绝对不敢违抗军令,可他仍不甘心,只好把目光转向左迁之和史可策二人:“二位大人,你们久在朝中,更能分析利弊,为今之际,我们还是劝劝江大人,退回五散关中!”
左迁之和史可策对望了一眼,微微摇头,沉声道:“在这个决定上,本官认为江大人所言有理,如果三司的官员现在就退出凉州,凉州城中不光要少几千军队,而且人心焕散,士无斗志,面对强敌,凉州再无一丝抵抗的可能性。
相反的是,如果我们赌上自己的性命,上下一心,破釜沉舟,再加上坚城,说不定可以死守下去,让敌人被迫退兵。”
洪定达知道自己劝说无效,便把目光投向一旁的俞不凡。
他是五散关的官员,人微言轻,与三司官员没什么交情,只能寄希望于俞不弃,以他的家世和地位,希望能说服三个人。
俞不弃自然也不愿意白白把命丢在这里,于是也劝道:“三位大人,如果凉州落入敌手,凉州贪墨案便永远成了一笔糊涂账,还是退回五散关去,只要三司的官员走了,也许西夏人会认为凉州没有了价值,便不再进攻凉州了。”
左迁之摇了摇头:“刚才张大人说了,西夏人举兵的理由,从来不是凉州的三司官员,而是替乃蛮人报仇。”
看到俞不弃还想劝说什么,左迁之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他,继续说道:“俞大人,先帝曾言,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大渊文人的身体虽弱,骨头却不软,立国数百年,死在战争中的文臣不计其数,投降的,却连一个都没有,今天的情形,三司官员,绝不会走!”
杨一平和张卫年对望了一眼,都自觉有些惭愧,他们原本还想套路江瑞一把,以达到把三司护卫军队留下来的效果,可他们还是低估了左迁之等人的骨气。
俞不凡在一边冷冷地道:“我亲爱的堂弟,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发一道手令给你,让你带着你的亲卫,把瓮城的那些乃蛮人押去五散关,脱离这场战争,如何?”
俞不弃皱着眉头,俞不凡所说的办法固然可以让他逃脱死地,甚至不用被追责,但是对于俞家的继承之争而言,也就意味着终结了。
不论俞不弃的天份何等之高,对于俞家这样的家族,断不会容许一个逃兵来继承家业,而对于已经在凉州赢下一阵的俞不凡而言,差不多就等于拿下了下一代的掌舵人。
只瞬息之间,他便恢复了冷静:“俞大人,你说笑了,作为三司的护卫,下官所担心的,不过是几位大人的安危,我等武将,一生追求,便是马革裹尸,与西夏贼寇一战,有此机会,怎会放弃?”
俞不凡呵呵冷笑:“虽然你属于三司官员,但是大敌当前,本官奉旨领凉州事,需要统一用兵,你的几百个护卫,还有洪大人的两千军士,都需要服从我的统一调配,大家是否有意见。”
俞不凡的言下之意很是明显,即使俞不弃留下来,他也没有指挥权,不可能获得首功。
但不管怎么样,对于可能即将到来的战斗,只能有一个总指挥,否则还没有打,便已经乱了。
而作为钦命领凉州事的俞不凡,显然拥有最正宗的身份,哪怕洪定达拥有两千名士兵,俞不弃拥有五百余名铁卫,杨一平实际掌控着凉州的真正战力,从这一刻起,都必须受俞不凡的节制。
眼着得到众人认可的俞不凡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俞不弃眼珠子一转,向杜瑞等三人拱手,说道:“既然要下决心抵抗,下官还有一个建议,现在地牢之中,至少有两百余名因为凉州贪墨案而下狱的各级军官,值此存亡之秋,可以让他们加入战斗,我想,这些人,很想有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这话让杨一平眼前一亮,凉州城中百姓数量不少,苦寒之地长大的人,战斗力也比普通百姓强上一些。
但百姓数量再多,如果无人指挥协调,也不过是一盘散沙,而这次因凉州贪墨案而落马的,基本上是一些现役军官,由他们来统御百姓,无疑将极大的提高战斗力。
他连忙道:“俞大人这个建议极好,将这些百姓放出来,由他们来统领百姓,必然可以将百姓的战斗力提升数倍,让守城又多了一些希望!”
俞不凡心里暗暗愤怒,他激俞不弃不成,反而让俞不弃抓住机会,趁机卖了一波人情,这两百多名军官牵涉到凉州贪墨案,其结果不是被处死,便是被充军,如果得到机会再立一次军功,至少死罪可免。
而且,这些被抓的军官,其中一大半,不过是被领导拉过来的替罪羊,如果能把他们保下来,无疑就能笼络一大群更高级的军官,提升俞不弃在军中的威信。
他不由得撇撇嘴:“不行,先不说这些军官对于凉州的情况不熟,关键是他们一个一个都是戴罪之身,万一出现战场倒戈的行为,不仅不能提升战斗力,反而增加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