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婉活了两辈子,作为陆家最小的女儿,作为陆早早唯一的妹妹,陆早早把她当成脆弱的花朵、青嫩的草茎、轻盈的蝴蝶一样来爱着,小心翼翼、倍加呵护地关照着她,总是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这些性格她早就知道。
陆早早在陆清婉身上投入最多、最大的感情和爱,她在某种意义上是很了解陆清婉的,可是在某种程度上却又对陆清婉一无所获,她不明白对方的亲近和疏远,靠近和谎言,但是现在探讨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陆早早只是这样从陆清婉身后走出,她削瘦的肩膀像是一堵非常隐秘的高墙,把自己的心绪和真实想法彻底和这里所有人隔绝开来,只有她一个人可以窥见全貌。
硕大无朋的世界,陆早早走出半生,来来回回几辈子,只留下满心疲倦和一地残骸。
这里所有人讲话她都不想要再听,陆早早已经不再需要这些抱歉、解释亦或者是怨怼。
一走进这里她就觉得自己跟走进泥沼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所有人都在不间断地拖着她往下坠,陆早早现在要做的就是从这团淤积沉重的泥沼当中走出去,还自己一份适当一点点的轻盈和洁净。
她最后看了一眼陆傲天和沈星遥,是真的最后一眼,从此以后再也不要见了,从此以后也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她语气如常地说着话,像是在道晚安,其实不过是临死之前分外敷衍冷硬的告别。
“我走了,再见。”陆早早说,“不必因为我刚刚说过的话产生任何影响,我不过是想要告诉你们一个困扰你们多年的真相,仅此而已。”
没走出一米远,身后就有人攀扯住了陆早早的胳膊,陆早早不用回头就能知道是谁,那股淡雅清甜的花香气息陆早早已然很熟悉,她现在已经为这种气味感到一种渐进的反胃,一种从内心深处扩散蔓延的不喜欢。
她其实想要跟对方说能不能松开她,沈星遥的手心那么温暖、那么柔软,用的力气那么轻柔,覆盖在陆早早的皮肤上面,却让她那么痛,那么无奈。
陆早早感觉自己恍若身在梦中,一切摇摇欲坠,沈星遥手掌心的温度和陆傲天的眼神都让陆早早感到恐慌,她觉得自己会被这样简单到对人几乎毫无影响的东西再次伤害到,重新变成梦中胸腔当中空荡荡的那个陆早早。
想到血肉模糊、血流成河的自己,陆早早很轻很轻地皱了一下眉头,但是皱眉的这个动作也是很细小轻微、转瞬即逝的,而且被掩盖在她的头发之下,并不太会被人发现。
沈星遥就这样握住陆早早的手腕,语气轻颤但又坚决地说,“等你过了十八岁,我们再把所有的事情一一说清楚,到时候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了,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人事情可以阻拦你……”
沈星遥仍旧絮絮叨叨地在说着,其实后面陆早早已经完全不想要再听沈星遥讲些什么了,陆早早甚至产生一种沈星遥一张一合的嘴唇是某种可以吞噬一切蚁兽的鲜艳脆弱的花朵的错觉,沈星遥说话让陆早早迸发一丝微妙的躁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