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武士手中长刀嗡鸣,刀身上的暗红纹路在月光下如血脉搏动。他凝视着十丈外的秦乾,这个中原武者青衫已破七处,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渗血,却仍以宝剑拄地,脊梁挺得笔直如松。
“三百招了。”武士忽然收刀入鞘,覆面甲下传出生硬的汉语,“在蓝凯大陆,能接我‘血樱九转’而不死者,不超过这个数。”他伸出戴着重铠的三根手指。
这场遭遇战来得蹊跷,这个自称神秘莫测的东瀛武者招式诡谲,每每在必杀之际却收三分力道,更像在试探他的武功路数。
“你们中原有句古话,明珠不该暗投。”服部扯下面甲,露出一张纵横刀疤的脸,左眼瞳孔竟是诡异的灰白色,“看你剑法,应是隐世门派一脉?可惜啊可惜,蓝凯大陆武林早已不是当年的蓝凯大陆武林了。”
他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赤玉符牌,上面刻着三勾玉纹样。随着他咬破拇指将血抹在符牌上,周遭空气突然凝滞,海水上空间浮现出半透明的波纹,仿佛有看不见的帷幕正在被撕开。
“这是...”秦乾瞳孔骤缩。他看见波纹后方隐约显现出连绵的赤色鸟居,无数身着黑色胴丸的武士跪伏在参道两侧,更远处一座火山正在喷发,岩浆与雪花奇异地交织在空中。
“东瀛列岛,须弥之境。”武士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在这里,你能找到真正的对手。天守阁里有从唐时搜罗的中原绝学,试炼场中囚着新罗剑圣、暹罗拳皇...”他忽然压低声音,“更重要的是,这里有蓝凯大陆众多武士梦寐以求的《禹王碑》拓本。”
“如何?”武士将符牌按向虚空,波纹瞬间扩大成一道光门,“是做井底之蛙在蓝凯大陆上苟活,还是随我去见真正的天地?”
波涛声愈来愈密,秦乾能感觉到这片海域正在被某种力量剥离现世。他低头看着剑刃上倒映的残月,忽然想起师父常说:剑道的尽头,从来不在剑本身。
当一片浪花穿过光门落在绝仙剑上时,秦乾迈出了脚步。
就这样,秦乾踏上了东瀛列岛的土地。
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扑面而来,与中土迥异的口音在码头上嘈杂起伏。他衣袍的下摆还沾着未干的海水,深深吸了口气,陌生的气息灌入肺腑。
脚下,是异邦。
此来,只为一人,只为那一味能续命的解药——「朱明幽昙」。据传,此花只生于东瀛皇室禁苑深处,三十年一开,花如琉璃,其蕊能解百毒。
宸紫薇苍白却仍带着笑意的脸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那眼底强撑的生气,像针一样刺着他的心。他留在宸家庄园上,由宸家众弟子看护,以奇药吊着性命,等他归来。
时间,不多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目光掠过那些低矮的木制屋舍、穿着宽大和服步履匆匆的行人,最终投向远方云雾缭绕的群山深处。那里,据说就是皇居所在。
语言不通,路径不熟,前路必是重重关卡,步步杀机。但纵然是龙潭虎穴,天皇禁宫,他也必须闯上一闯。
夕阳将他的影子在陌生的土地上拉得很长。秦乾不再犹豫,迈开步伐,融入了这异国的街巷之中,身影决绝。
他的东瀛之行,自此伊始。每一步,都踏向不可知的险境,也踏向那唯一的、微弱的希望。
就在这时,前方街角突然爆出一阵骚动,怒骂与哭喊撕裂了市井的喧嚣。人群惊慌退散,让出一片空地,只见四五名腰佩太刀的东瀛武士,正围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拳打脚踢。
那竟是个不过七八岁的幼童,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最令人惊骇的是——那孩子一头金白相间的发丝在日光下流淌着异样的辉光,如同融化的白金。而在他凌乱发间,竟竖着一对毛茸茸的、绝非人类能有的尖耳。那对耳朵因恐惧而剧烈颤抖,沾满了尘土与血污。
“妖物!”为首的武士一脚踹在孩子腰腹,靴底碾过单薄的胸膛,“胆敢冲撞岛津家的队伍!”
幼童被踢得翻滚,却死死咬着唇不哭出声。那双异于常人的琥珀色竖瞳在乱发后闪烁,里面盛着的不是哀求,而是某种近乎野兽的隐忍。他蜷缩着试图保护自己,那双与众不同的尖耳敏感地转动,捕捉着每一道逼近的风声。
旁观的百姓窃窃私语,目光在那非同寻常的金发尖耳与武士的刀鞘间游移,却无一人上前。
秦乾的目光越过那七八个持刀武士晃动的身影,落在了被围在中间的那个幼童身上。孩子约莫七八岁,衣衫褴褛,小脸上沾满了泥污与泪痕,一双本该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惊鹿般的恐惧。他小小的身子紧贴着一棵枯死的老槐树,瑟瑟发抖,像风中一片即将凋零的叶子。
一个满脸横肉的武士,似乎是为首者,正不耐烦地挥着刀,厉声喝骂:“小杂种,居然敢冲撞我等,老子一刀劈了你!”刀锋在残阳下闪着冰冷的光,掠过幼童脆弱的脖颈。
秦乾只觉得胸腔里“轰”的一声,一股炽烈的怒气直冲顶门。他平生最见不得的,便是这等以强凌弱、欺凌妇孺的勾当。那孩子的无助与恐惧,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在他的心上。路见不平,若不一管,这身武艺、这腔热血,练来何用!
念头如电光石火,身形已动。他足下一点,衣衫倏忽荡开枯草,人如离弦之箭,眨眼间便已插入武士与幼童之间。他身形不算魁梧,此刻却如一座陡然拔起的孤峰,将所有的恶意与锋芒,尽数挡在了身后。
“诸位,”秦乾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般的质感,清晰地传入每个武士耳中,“何必与一个稚子为难?”
众武士显然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俱是一怔。那为首的头目眯起三角眼,上下打量秦乾,见他衣着普通,手持一根看似寻常的青竹杖,不由狞笑:“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敢管爷们的闲事?识相的赶紧滚开,否则连你一并剁了!”
秦乾面色不变,眼神却一点点冷了下来,如同结冰的湖面。“这孩子,我保了。”他缓缓将绝仙剑横于身前,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若要动他,先问过我手中这根‘不平剑’。”
接着,一场大战就要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