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然?”简直诧异地看着顾南殇反常的举动。
顾南殇却恍若未闻,他将玉佩翻转过来,玉佩背面右下角赫然刻着个小小的“乔”字。
“这玉佩从何而来?”顾南殇声音发紧,攥着玉佩的手青筋凸起。
寒虞舟灰翳的眸子微微转动,循声“望”向顾南殇的方向:“是家母留给在下的。”
“你母亲姓什么?”顾南殇逼近一步,玄色锦袍带起一阵风,“生辰何时?”
简直连忙按住顾南殇的手臂:“泽然,你吓到他了。”
寒虞舟却只轻轻摇头:“不清楚……”
顿了许久他又接着说道,“我是乙亥年九月初九子时……”
顾南殇闻言便觉浑身被定住了一般,呢喃道,“乙亥年九月初九……就是隆昌二十一年……”
顾南殇死死盯着寒虞舟看了许久,突然他抓住寒虞舟的手腕,猛地卷起他的衣袖, 臂弯内侧赫然有一颗朱砂痣,艳如凝血。
“果然……有!”顾南殇的声音开始打颤,“琅儿……”
他的手指死死扣住寒虞舟的腕骨,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那截伶仃的骨头。
“隆昌二十一年九月初九……”顾南殇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东宫诞下嫡长子,臂有朱砂痣,先帝赐名琅……\"
寒虞舟的眸子骤然睁大,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什、什么……”
简直箭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寒虞舟,却被顾南殇一把攥住手腕。
帝王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将玉佩举到简直眼前:“习之,你看这“乔”字,已故辰王妃出自余淮乔氏。”
说完,顾南殇突然松开简直,再次转向寒虞舟:“隆昌二十四年……”顾南殇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东宫走水,朕……朕以为无一人生还……”
“所幸上苍垂怜,琅儿,你还活着!”
寒虞舟闻言苍白的唇微微发抖:“朕……你是……”
到此刻他才恍然知道,这人竟是当今天子,那习之……岂不是……就是那位天下皆知的端宁皇后?”
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瘦削的脊背抵上冰凉的床柱。
这个动作扯动了肺部的伤,顿时又剧烈咳嗽起来,点点猩红溅在素白的中衣上。
顾南殇立刻松开钳制,掌心却仍虚虚拢着寒虞舟的手腕,像是怕一放手人就会消失。他单膝跪在榻前,声音变得极轻:“朕是你七皇叔!”
“扑通”一声,寒小满因为害怕直接跪了下去。
她双膝砸在青砖上的声响惊醒了恍惚中的寒虞舟。
他转向声源处,下意识伸手去够:“小满……”
顾南殇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少女。
帝王眼底血色未褪,却还是放缓了语气:“起来吧,你护着琅儿这些年,朕该谢你。”
寒小满却抖得更厉害了。
她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砖面上,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喊了十几年的阿舟哥哥,成了皇上的侄儿?
那他以后还会是她的阿舟哥哥吗?
她已经没了阿言哥哥了,不想再失去阿舟哥哥。
“皇……皇上……”寒小满的嗓音带着抽泣声,“民女不知……”
“小满。”寒虞舟突然打断她,摸索着朝她方向伸手,“过来。”
这个动作牵动伤势,他又开始咳嗽,指缝间渗出刺目的红。
顾南殇见状脸色骤变,一把将人按回榻上:“别动!”
简直连忙上前扶起寒小满,温声道:“陛下不会怪罪你,先起来。”
“琅儿,可还有印象,你小时候七皇叔背着你躲在东宫锦丹园假山里头,害的你父王四处找我们的事?”顾南殇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你总爱揪朕的头发,还说喜欢七皇叔抱你。”
寒虞舟眸子微微睁大,破碎的记忆如星火闪烁。
朦胧中有双温暖的手将他举过头顶。
“七......皇叔?”他无意识地喃喃,指尖触到顾南殇垂落的发带,突然如遭雷击般缩回手,“不……不可能……”
顾南殇却一把攥住他退缩的手,指尖摸索到对方右手中指的一道疤痕。
“这道疤,是隆昌二十三年朕带你偷摘你皇爷爷最爱的那颗梨树上的果子。”顾南殇继续说道,“让你站远点不听,非要学朕爬树,结果给划伤了,你当时疼的得直哭,朕哄了你好久......还被你父王……”
顾南殇似也想起了当初在东宫无忧的岁月,眼里多了几分眷恋。
寒虞舟的指尖在疤痕上细细摩挲,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那些深埋的碎片如潮水涌来:东宫雕着蟠龙的横梁,总爱偷塞糖糕给他的靛蓝衣衫嬷嬷,还有大火那夜将他塞进密道的焦灼温度......
“火……好大的火……”他猛地抱住头,瘦削的身躯蜷缩成团,“嬷嬷……嬷嬷把我……”
“不怕……”顾南殇将寒虞舟冰凉的手握紧,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往后有皇叔在,再没人能伤你分毫。”
简直无声地递上绢帕。
顾南殇此刻的模样让他心疼不已。
素来杀伐果决的沧习帝,极少露出这般脆弱的神情。
寒虞舟僵在玄色锦袍里,鼻尖萦绕着清冷的龙涎香。眸子映着跳动的烛火,忽然滚下泪来:“所以我是……顾琅?”
“是,你是辰王的嫡长子,朕的亲侄儿。”顾南殇捧起他的脸,拇指擦过那抹泪痕,“你父王若在天有灵……”
顾南殇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忽然将寒虞舟紧紧按进怀里。
玄色锦袍裹住那具单薄的身躯,帝王的下巴抵在寒虞舟发顶,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
“七……皇叔。”寒虞舟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染红了帝王肩头的金线祥云。
简直连忙上前:“泽然,他需要静养!”
顾南殇如梦初醒,慌忙松开怀抱。他盯着寒虞舟衣襟上刺目的血迹,大声喝道:“苏木!”
好在苏神医早已候在一旁,此刻箭步上前,三根银针瞬间刺入寒虞舟颈后穴位。
寒虞舟闷哼一声,软倒在苏木臂弯里,灰蒙的眸子渐渐失去焦距。
“忧思过甚,气血逆行。”苏木冷声道,“再这样下去,怕是……”
顾南殇脸色铁青,猛地起身:“传太医令!把太医院所有……”
“泽然……”简直按住顾南殇青筋暴起的手背,“空青的医术你还不放心吗?”
顾南殇胸口剧烈起伏,目光落在寒虞舟苍白如纸的脸上。
那眉眼间虽有几分皇长兄的神韵,但更多的是肖似王妃嫂嫂,“习之,帮我照顾好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