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昌四十一年,十一月初十八,杜府
晨曦初露,杜府门前已是车马如龙。朱漆大门上高悬着“寿比南山”的金匾。
府内张灯结彩,处处透着喜庆。
正厅前的庭院里搭起了戏台,名角儿正在唱喜庆的曲子,水袖翻飞间引来阵阵喝彩。
“端王殿下到!”
随着一声高喝,顾南忡一袭靛蓝锦袍踏入府门,身后跟着八名捧着贺礼的侍卫。
杜飞鹏亲自迎上前,花白的胡须在寒风中微微颤动:“老臣参见端王殿下。”
顾南忡虚扶一把,笑容温和:“杜相不必多礼。今日是您的大喜之日,本王特备了些薄礼。”
说着他便示意侍卫将礼盒呈上。
正寒暄间,府外又传来通报:“静王殿下到!
顾南谨身着月白色锦袍,腰间玉佩叮咚,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他身后跟着两名捧着画卷的侍从,见到顾南忡时,眼中闪过一丝阴翳,随即又恢复如常。
“六弟来得正好。”顾南忡似笑非笑,“本王正愁无人对饮。”
顾南谨拱手行礼,声音不冷不热:“二皇兄。”转向杜飞鹏时又换上笑脸,“杜相,这是本王特意寻来的《松鹤延年图》,祝杜相福如东海。”
“平安王,平安王妃到!\"
“九皇子到!”
顾怀洛婚后对薛娇倒是有了几分真心。
因而与雍王一派也亲近了几分,来的路上遇到顾南洲,三人就一道说说笑笑的同来了。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顾怀洛携王妃薛娇款款而来。
薛娇一袭绯红长裙,发间金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明艳不可方物。到底是成了婚了,娇蛮的宜阳郡主也有了几分端庄。
杜飞鹏见状笑得见牙不见眼:“王爷王妃,快请入席!”
如今这个局势,杜飞鹏自然不敢怠慢了顾南洲,这可是顾南殇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
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了起来。
庭院里已摆开数十桌宴席,朝中重臣、侯府公爵济济一堂。
户部尚书正与工部侍郎低声交谈;
几位将军围在一处,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世家公子们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吟诗作对,或谈论时政。
“雍王殿下到!”
整个宴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大门方向。
顾南殇一袭玄色锦袍,腰间玉带上悬着一块雕花玉佩,缓步而入。
杜飞鹏连忙上前行礼,这位如今可是北沧最炙手可热的皇子了。
前几日庆功宴上,皇上更是直接给了他摄政之权,怕是等他哪日娶了侧妃,生了世子,这储君之位便也就握在手里了。
“老臣参见雍王殿下!”杜飞鹏的目光在顾南殇身后扫了一眼,似在寻找什么。
顾南殇微微颔首:“杜相。”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贺礼。”
杜飞鹏双手接过,笑道:“殿下能来已是老臣莫大的荣幸。”
顾南殇目光扫过周遭,在顾南忡身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二哥。”转向顾南谨时则冷淡许多,“六哥。”
顾南谨脸色微变,强笑道:“七弟怎么独自前来?王妃身子还未大好?”
顾南殇眸色一沉,正要开口,杜飞鹏急忙打圆道:“殿下快请入席!老窖三十年的梨花白,特意为殿下准备的。”
顾南殇颔首入座。
宴席正酣,觥筹交错间,丝竹声与谈笑声交织成一片。
侍女们如穿花蝴蝶般在席间穿梭,玉盘珍馐流水般呈上。
杜飞鹏高坐主位,花白的胡须上沾着酒渍,满面红光地接受着众人的祝酒。
“杜相,下官敬您一杯!”礼部侍郎起身举杯,\"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
杜飞鹏哈哈大笑,仰头饮尽杯中酒。酒过三巡,席间气氛愈发热烈。
戏台上正演着《八仙贺寿》,锣鼓喧天中,扮作何仙姑的伶人甩出水袖,引来满堂喝彩。
顾南殇坐在主桌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酒杯,玄色锦袍在满堂红绸中显得格外醒目。
他目光不时扫过厅门,似在等待什么。
“诸位。”突然顾南殇起身,声音不大却让满堂宾客瞬间安静下来,“本王有些私事要与杜相商议,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满座哗然。
杜飞鹏眼中精光一闪,随即笑道:”殿下客气了,老臣的书房清静,正好说话。”
顾南谨猛地攥紧酒杯,指节泛白:“七弟,今日是杜相寿辰,有什么事不能改日再谈?”
“六哥在担心什么,本王不会耽误了杜相的生辰吉时的!”
杜飞鹏向宾客们拱手致歉,亲自引着顾南殇往后院走去。
顾南洲不解的看着顾南殇消失的背影,他总感觉今日这杜相的生辰宴来的人有些多了。
后院书房内,杜飞鹏亲自为顾南殇斟茶:“殿下突然造访,可是为了......”
“季霖。”顾南殇直接打断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本王要见他!”
杜飞鹏手一抖,茶水洒在案几上。他强自镇定道:“老臣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杜相!”顾南殇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推到他面前,“十八年前的旧事,该有个了结了。”
杜飞鹏颤抖着展开信笺,看清内容后面如死灰。
他颓然坐倒在太师椅上,良久才长叹一声,他颤抖的手指抚过信笺上泛黄的墨迹,忽然轻笑一声,竟显出几分释然:“殿下既然已经查到这一步,老臣也无话可说。”
书房内烛火晦暗不明,映照着老人沟壑纵横的脸庞。他缓缓起身,从书架暗格中取出一卷竹简,郑重地放在顾南殇面前。
“这是当年东宫失火的记录。”杜飞鹏的声音出奇地平静,“老臣留着它,就是在等这一天。”
顾南殇眸光一沉:“杜相倒是坦然。”
“十八年了......”杜飞鹏望向窗外,“老臣夜夜难眠,就等着有人来讨这笔血债。”他转身直视顾南殇,“当年东宫的这场火是老臣一手策划,季霖亲眼所见,他可以当众指认老臣。”
顾南殇猛地拍案而起:“你为何要替萧氏顶罪?”
“顶罪?”杜飞鹏突然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殿下太看得起老臣了,萧皇后当年只是贵妃,老臣又怎会与她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