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顾南殇突然轻笑出声,笑格外的瘆人:“二哥以为,习之于我是什么?”
顾南忡一愣:“你方才在殿上明明...答应了父皇……”
“我应下了?”顾南殇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二哥可曾听我说过半句要另娶的话?”
顾南忡这才反应过来,顾南殇在殿上只是含糊其辞,根本未曾明确应允选妃之事。他脸色骤变:“你......你耍诈!”
“彼此彼此。”顾南殇眸光一冷,“二哥派人追杀习之时,不也耍得一手好诈?”
顾南忡闻言踉跄后退数步:“你...你都知道了?”
顾南殇不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枚染血的令牌——正是顾南忡府上死士的信物。
“二哥还有什么想说的想?”
“泽然,你......”
“二哥.......”顾南殇向前一步,“你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我尊你敬你,你若心里不快可以找我,哪怕是想要刺我几刀,我若绉一下眉,便不是顾南殇!”
“但你不该碰习之!”顾南忡被逼得又后退了几步,后背重重撞上殿柱,激起一片细尘。
他望着眼前这个陌生得可怕的弟弟,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泽然,你听二哥解释.......”
“解释什么?”顾南殇的声音很轻,“解释你派去的死士如何将习之逼入绝境,解释你想要他的命的?”
殿外忽起一阵寒风,吹得边上的窗棂“吱呀”作响。
顾南忡额角渗出冷汗,缓了缓才开口:“我只是想帮你除掉这个软肋......”
“帮我?”顾南殇突然大笑了起来,“二哥,这些年你帮我的还少吗?”
“从那只白猫开始,到柳儿,现在是习之……只要是我喜欢的你都容不下,在你的心里这个天下,比起你的弟弟的幸福来说更重要!”
“你想要的不过是对我的控制欲,想控制我,帮你实现你的愿望而已!”
顾南殇的声音在空荡的偏殿内回荡,字字如刀,刺得顾南忡面色惨白。
顾南忡嘴唇颤抖,“你......你都知道?”
顾南殇冷笑一声,“你忘不掉皇长兄,想透过我,回忆皇长兄当年的风采?\"
顾南殇的声音陡然转冷,“二哥,你病得不轻。”
顾南忡的声音在空荡的殿内回荡,带着几分癫狂。
“皇长兄他......不该死的!”顾南忡的手指深深抠进柱上剥落的朱漆,指节泛白,“他本该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
顾南殇眸光微动,眼前浮现出那个总是温柔浅笑的少年。
皇长兄顾南旸,那个会在他练剑受伤时亲自为他包扎,会在他被责罚时偷偷给他送糕点的人,是与他如同父亲一般存在的人。
“我记得。“顾南殇的声音柔和了几分,“皇长兄最喜欢在昭华宫的梅树下抚琴。”
顾南忡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点头:“对!他弹的《清平乐》连父皇都说好。”
他的眼神渐渐迷离,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春日,“那年你才七岁,拿着木剑在梅树下比划,皇长兄就坐在石凳上.....”
“然后我失手打翻了茶盏,弄湿了他的琴谱。”顾南殇接上他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怀念,“皇长兄没有生气,反而夸我剑法有进步。“
兄弟二人一时陷入沉默,月光偏移,照亮了顾南忡半边脸庞,映出他眼角未干的泪痕。
“泽然......”顾南忡突然抓住顾南殇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不明白!皇长兄死后,我每晚都能梦到他浑身是血的样子。”他的声音颤抖,“他说要我替他报仇!”
顾南殇眉头紧锁,反手扣住顾南忡的脉门:“皇长兄的仇定是要报的!”
顾南忡闻言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你......你没有忘记?”
顾南殇眸色微沉:“血海深仇,怎么会忘,又怎么敢忘!”
“当年和柳儿相认后,她给我的名单,我一个个的查问过,这些年终是不负有心人,我在阿嬷家里找到了这个。”
顾南忡颤抖着接过信笺,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字迹后,整个人如遭雷击:“这......这是......”
“当年父皇忌惮皇长兄在百姓心中的威望。”顾南殇的话说的极慢,“所以便借着薛氏的手,任由东宫走水......”
“否则......偌大个皇宫,东宫那么大的火,居然没有一人能发觉!”云层突然散去,月光顾南殇眼中翻涌的杀意,“那根本不是意外...…”
顾南忡突然一拳砸在殿柱上。
“泽然.。”他声音嘶哑,“这些年我逼你,就是为了......”
“我知道。”顾南殇打断他,“所以我从不怪你,而是把自己逼得更紧!”顾南殇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二哥,你可知这些年我为何要拼命建功立业?”
顾南忡怔怔地望着弟弟,月光下那张与自己有些相似的面容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决绝。
“因为只有手握兵权,才能让那些人血债血偿。”顾南殇从怀中取出一枚染血的玉佩,正是当年皇长兄贴身佩戴之物,“这些年,我暗中查访,终于找到了一个关键性的人证。”
顾南忡猛地抓住弟弟的手臂:“是谁?”
顾南殇沉声道:\"当年负责善后的内侍季霖还活着。”
“人在哪?”顾南忡的指甲掐入顾南殇的肌肤,留下几道深痕。
“就藏在杜飞鹏的相府。”顾南殇似未察觉疼痛一般,任由顾南忡的手指越抓越紧。
顾南忡闻言瞳孔骤缩,手指不自觉地松开了力道:“杜相?他竟也参与其中?”
顾南殇冷笑一声,并未开口。
“这老贼!”顾南忡双目赤红,信纸在他手中皱成一团,“皇长兄待他亦师亦友,他竟......”
“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等。”顾南殇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等一个能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