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沅一怔,显然没想到简直会这样回答。他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夜风卷过,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凝滞。
最终,谢沅深吸一口气,似下定决心般低声道:“……是建平郡王陈季末。”
见简直一怔,谢沅继续解释:“平阳长公主府的建平郡王?”
“陈季末为何会来东境,想必简先生最是清楚不过!”
简直闻言,面色骤然苍白。
他微微后退半步,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谢沅见他如此反应,冷笑一声,继续道:“建平郡王陈季末,平阳长公主的嫡次子,因为你,他心恨殿下,为了报复殿下,他甚至不惜勾结东和皇室,出卖军情!”
“若不是他泄露了殿下的行军布置,殿下怎会中伏?那支毒箭,本就是冲着他的命去的!”
简直呼吸微滞,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闷得发疼。
他早知陈季末对他心有不轨,却没想到竟会疯狂至此,为了他,不惜背叛家国,甚至要置顾南殇于死地!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祸国殃民的天赋,可为何,一个陈季末,一个顾南谨都对他如此执意,莫不是……属于顾南殇的东西,他们抢起来觉得有成就?
“他现在人在何处?”简直声音微哑,眼底寒意渐深。
谢沅嗤笑一声:“怎么,简先生要去寻仇?”
简直抬眸,目光如刃:“谢沅,你告诉我这些,不就是想让我知道,此事因我而起吗?”
谢沅被他一语道破心思,面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冷傲:“我只是觉得,简先生该明白,殿下是因为你才受的伤。若你真心为他着想,就该安分守己,不要让殿下因为你,而招来祸端。”
简直定定地看着他,忽而轻笑出声:“谢三公子,你年纪尚轻,有些事,未必看得透彻。“
简直的声音很是平静,“背叛北沧,是他自己的选择,难不成谢大才子,觉得这也该由我来负责?”
谢沅被这话刺得面色涨红,正欲反驳,却听简直继续道:“至于你……”
他向前一步“你告诉我这些,究竟是出于对殿下的忠心,还是……你自己的私心?”
谢沅猛地睁大双眼,像是被戳中了隐秘的心思,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都说你谢家二郎聪慧过人,我不信陈季末的那些心思你猜不透,不阻止,也不告诉殿下,为的是什么心思?”
简直的话如同一柄利刃,直直刺入谢沅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少年的脸色瞬间煞白,手指攥紧了竹简,几乎要将那竹简捏碎。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可最终却只是咬着牙,冷冷道:“简先生倒是会颠倒黑白。”
简直眸色微沉,声音却依旧平静:“谢沅,其实不会因为你比我更优秀,殿下就会选择你,如果是因为你优秀,殿下就移情别恋,那你觉得这样的人值得你效忠吗?”
谢沅闻言一愣,显然没想到简直能一语道破,他确实存了私心。
他自小仰慕顾南殇,视他为英雄,更渴望能成为他身边最得力的谋士。
可偏偏雍王会因为简直,变得不再像从前那个杀伐决断的战神。
他会因为简直的一个皱眉而分神,会为简直的一封家书放下军务,甚至会为了简直甘愿以身犯险,这不该是一个能成为天下之主的人该有的样子。
谢沅攥紧的手指微微发抖,声音却冷依旧带着生冷:“殿下本该是翱翔九天的鹰,不该被任何人束缚。”
简直闻言,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嘲讽,反而带着几分了然。
“谢公子……”他温声道,“你可知殿下为何对你与别的谋士不同?”
谢沅一怔。
“不是因为你有多聪明,也不是因为你有多忠心。“简直的目光柔和下来,却更显锐利,“而是因为,你把他当成了神。”
谢沅呼吸一滞。
“可他终究不是神。“简直轻声道,“他会有喜欢的人,会愿意为了那个人犯傻,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
夜风卷起两人的衣袍,谢沅的指尖渐渐松开,竹简“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我……”少年的声音有些哑,“我只是不想看他因你涉险。”
简直弯腰拾起竹简,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递还给谢沅:“那你就该明白,真正伤他的,从来都不是儿女情长。”
他的目光越过谢沅,望向远处的主帅营帐:“是那些藏在暗处的刀、剑。”
谢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猛地抬头:“你要去找陈季末?”
简直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谢沅,你觉得,他让殿下伤的这么严重,我会让他平平安安的回到池吗?”
回到池乐,青轩哥哥开口求他,他或许会不忍心拒绝。
所以……他想现在就要去囚禁陈季末的地方,毁了这个人。
世人都道——简习之温润如玉,可没有人会知晓,若是有人伤了他在意的人,他也会化身修罗。
谢沅站在原地,看着转身离开的简直,心一下就慌了,他的本意只是想要让殿下看清,这个人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可他没想到,陈季末竟会疯到勾结外敌,险些害死顾南殇!
“我……”谢沅声音微颤,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只是觉得,殿下不该被你这样的人牵绊!\"了”
简直闻言,回首。
“谢沅。”他缓缓开口,声音极轻,却字字如刀,“你可知,你这一念之差,差点害死殿下?”
谢沅浑身一震,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僵在原地。
简直不再看他,夜风呼啸,卷起他的衣袍,背影决绝而冷肃。
谢沅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竟觉得脊背微凉。
这个看似温润如玉的简先生,此刻竟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