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顾南忡难得换了个颜色,一身月白锦袍,不同于往日总是喜欢穿着深沉的颜色,反倒是衬得他整个人,多了几分清贵风流。
\"二皇兄说笑了。\"顾南谨嗓音沙哑,眼底寒意凛冽,\"本王何罪之有?\"
顾南忡轻笑一声,慢悠悠踱步上前:\"六弟这眼睛都熬红了,可是为雍王妃忧心?\"
他故意咬重\"雍王妃\"三字,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顾南谨紧绷的下颌。
顾南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盯着顾南忡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一字一句道:\"本王只是忧心边境战事,不似二哥,整日清闲从不需要关心这些。\"
顾南忡挑眉,忽而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是清闲,皇兄我自幼身体不好,不像六弟这几日怕是又忙着在替父皇分忧。\"
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唇角的笑意更深:\"比如……雍王妃……\"
顾南谨瞳孔骤缩。
顾南忡欣赏着他瞬间绷紧的神色,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褶皱:\"说来也怪,那鹰嘴崖的杀手,用的竟是静王府的箭簇。\"他故作惊讶地抬眼,\"六弟,你说巧不巧?\"
\"顾南忡!\"顾南谨猛地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找死?\"
顾南忡一下就被顾南谨撞得生疼,呼吸急促了起来,但嘴上却仍不饶人,在顾南谨耳边轻声道:\"若雍王妃真死了,六弟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倒像是死了心上人。\"
\"你……\"顾南谨眼底瞬间漫上血色,猛地抬手就想掐住顾南忡的脖子
\"两位殿下。\"
一道尖细的嗓音适时打断。吴方不知何时已站在殿门前,恭敬地躬身:\"陛下宣二位进去呢。\"
顾南谨硬生生收住动作,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他狠狠剜了顾南忡一眼,转身大步踏入殿内。
顾南忡则缓了缓气息,这才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冠,望着顾南谨僵直的背影,轻笑着摇头:\"老六还是这样沉不住气!”
几日光阴如溪水潺潺流过。经过三日的休养,简直胸前的箭伤已结了一层薄痂,基本可以下地行走了。。
这日清晨,简直早早醒来,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窗外传来淅沥的雨声,他披衣起身,推开半掩的窗扉。
院中那株老梨树在雨中摇曳,花瓣零落满地,而寒虞舟正独自站在梨树下,素色衣袍被雨水浸透,勾勒出单薄身形。
简直怕他淋湿,刚想拿了挂在墙上的蓑衣,就看到一道身影闪过,梨树下多了一把油伞。
\"阿舟,你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来人一把拉住寒虞舟纤细的手腕,\"雨天寒重,你也不怕让我担心!\"
寒虞舟回首,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长睫上挂着晶莹水珠。
那双无神的凤眸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清透,清晰的倒映着面前男人的身影,可惜他却看不见他的容貌。
“阿言……今日是……”寒临舟的声音极轻,轻的简直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雨幕中,寒言将寒虞舟紧紧搂在怀中,油纸伞倾斜着,将二人笼罩在一片私密的阴影里。
寒虞舟苍白的指尖攥着寒言的衣襟,指节泛着青白,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
\"阿言......\"寒言是他所剩的最在意的人了。
寒言抬手抚上他的后颈,拇指轻轻摩挲着他湿透的发丝:\"我知道。\"他的声音低沉得像是压抑着什么,\"我都知道,阿舟,你还有我,我会一辈子护着你,不会将你扔下的。\"
“阿言,我只有你了!”
简直看到寒虞舟的肩头在微微颤抖,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凤眸此刻泛着红,雨水混着泪水从眼角滑落。
寒言忽然将人打横抱起,油纸伞\"啪\"地落地。
他大步朝偏屋走去,经过窗前时,简直清楚地看见寒虞舟将脸埋在寒言颈间,素来清冷的人此刻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薄冰。
寒虞舟的双手紧紧的拽着寒言,仿佛那是他唯一的倚仗。
\"吱呀\"一声,偏屋的门关上,隔绝了所有声响。
也断了简直想要辞别的话。
今日怕是不能开口了。
\"大哥?\"顾乘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跟寒言辞行了没?\"
简直回过神,发现手中的蓑衣不知何时已沾满雨水。他勉强笑了笑:\"还……没有。\"
顾乘风狐疑地看了眼窗外,又望了望偏屋紧闭的门扉,突然压低声音:\"那今日不走了?\"
说实在以简直的身体状况,顾乘风恨不得再多留几日,反正苏木被胡长归救了,应该已经去了东境大营。只要苏木到了,他家七皇叔应该就性命无忧了。
他和七皇婶留着这山下的村落,有若世外桃源的好地方,好好养伤也不是不行。
等将来了却诸事,他还想带着阿雪和念念一起在这里隐居山林。
偏屋突然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打断了顾乘风的话。
紧接着是寒言压抑的低吼:\"够了!你以为这样折磨自己,他们就能活过来吗?\"
简直和顾乘风同时僵住。
雨声中,寒虞舟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我......本该和他们一起......\"
\"砰\"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重重砸在墙上。寒言的声音带着哽咽:\"那我呢?阿舟,你若该和他们一起,我怎么办,你要留我一个人吗?\"
再听偏屋传出的声音就变成了压抑的啜泣声,像是寒虞舟终于崩溃了一般。
简直和顾乘风对视一眼,默契地退开几步,不再去听那屋内的私语。
\"看来今日确实不宜辞行。\"顾乘风轻叹一声,拍了拍简直的肩,\"大哥,再等一日吧。\"
简直沉默地点了点头,目光却仍忍不住望向那扇紧闭的门。
他从未见过寒虞舟如此失态的模样——那个总是沉静如水、从容不迫的盲眼郎中,原来也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而此刻偏屋内,寒虞舟靠在寒言怀里,指尖仍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像是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一般。
\"阿言......\"他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哽咽,\"我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