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眩波,源源不断地响着。
禁锢的绳索,绕在手脚间,缠绕地严严实实。
亡灵们意识被除,耳边反落着母亲的呼唤。他们无论如何振动手脚,都脱不开禁锢的枷锁。
“娘……娘。”往生门能映照出死者生前最重要的人。他们站在门的那头,摇手呼喊。
涌出的思念,化为松动的意识,呢喃出声音。
有年迈的夫人拄着拐杖,和蔼地在那头轻唤着:“儿啊,快来娘这里,我们回家。”
有穿红戴冠的姑娘,别开头顶红纱羞涩地笑着:“夫君,怎么站着不动啊。快拜堂啊,爹娘都等着呢……”
有布袋缠身,面目全非仍能得见义气的人,在门那头摇手呼唤:“喂!想什么呢,将军喊我们归队呢。快来,晚了可就吃板子啦!”
还有,蹦蹦跳跳地小童,兴高采烈地举着糖人,雀跃着:“哥哥,也给你一个。不过,要追上我才能吃噢~”
千千万万个身影,如明光霓彩,各个裹着温暖的光色,就站在门的那头。
他们的呼唤,是牵引心畔的触动。一个个温和的笑容,一声声亲昵的呼喊,叫亡灵们亢奋起来。
可他们越是想走向往生门,便越被“还魂咒”的锁链紧紧禁锢着。
意识忽明忽现,故人的等待,令他们动摇。
“呜……娘,娘!!等我,我会回家的……”
“阿妩。我不会食言,我不会食言的。我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
“我、我马上就来!我不想吃板子。我还要,跟你切磋三百场……”
“小妹、小妹。你等着哥哥,哥哥回去给你买一百个、一千个!呜呜呜,哥哥不该放你一人在家,孤苦伶仃……”
亡灵们抓不住思念,各个潸然泪下,咆哮着。
可他们的呐喊,仅在心中,外人皆听不清。但是泪水,却夺眶而出,滴滴落下。
与羽民军战斗的羲和军,渐渐发觉了这些异象。
那一副副垂泪的面色,扰的他们心乱如麻。
羲和军不知道门的那头是什么,只看到战友们露出平生难见的面容。
是得不到、是遗憾不满。他们渴望追求门的那边,挣扎着仍不得结果。
而这一幕幕,也被玹灵子捕捉在心。
英灵们在哭泣,亡魂们在嚎啕。他们期盼安眠,他们想跨越那回不去生门。
无数遗憾不得的面容,萦绕在众人心中,如同针刺,扎的发麻。
不知怎得,无情的君王也为之触动侧颜。
可敌人可不会同情曾向自己刀剑相向的人。
在发觉这一破绽后,姬丹拼上命魂加力。
原先是她供给给法球精血,但现下变出了法球蚕食着她的血液。
汲清一间,震动身心,“姬丹!你在做什么!”他上前想阻止她,却不慎被法道弹飞。
“唔!姬丹,停下来!你会死的!”汲清滚了几圈再度起身,他极快的爬了起来,只是这次连身都进不了。
姬丹的银铃迎风飞扬,发出如水波荡荡的铃声,清脆好听。
她的双手被绑在法球上,半截手臂及掌骨,紫的发黑。
“别管我了!我、我反正……早就该死了。”转瞬即逝的泪水,从姬丹眼角滑过。
她不顾性命的奉献,不顾法咒的蚕食,成百成千的加大力道。
对阵,玹灵子原本远胜于她,可没料到姬丹会为此祭命。在这样的祭魂之术下,他逐渐落入下风。
玹灵子的双手顶阵,空中的步伐不甘心的后退着。
守阵,撑不了多久了。
底下,得出空闲的花君向他奔来,想助他一二。
“君主!”她喊着。
然而,危机即将降临。玹灵子的守阵在这瞬间破裂了。
千钧一发之际,他偏了身,将玉茗打了下去。
“快走!”他咳着鲜血,在光波瞬来的最后,呐喊着。
一击重锤,玉茗躲开了这道灾难。
可强力的冲击,撞过玹灵子的身影。
在血光遮掩下,金色的身影霎那消失。
“君上!”“君主。”“君主!”来自四面八方的呼喊,来回传着。
士兵们无法撤退,副将们无法回防。
所有人都被牵制住,包括击倒在地的玉茗,又重现被敌人缠上。
敌军败阵,最逍遥得意的便是对家。
颜震粗糙的脸庞上沾着血,玹灵子的气息戛然消散后,他反而一笑。
他愚蠢的以为,姬丹将玹灵子做掉了。
“哈哈哈哈,干的好,姬丹,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
然而,久经沙场的姬丹,眼色却更加浓重。行军打仗她不明白,但法咒术意,她比谁都精通。
她没有停止攻击,在浑沌不清的光束中,捕捉着那道金色。
“不……还没完。”她汗颜齐下,身躯颤抖失力。
这是一道以摧毁往生门为主的攻击,它破了玹灵子的守阵,此时本该竟摧毁到往生门至其破碎。
可现下,往生门只是如临飓风灯笼摇曳,它流苏飘飘、钟鼓重鸣。没有一丝丝,即将如山河破碎的崩塌感。
“……想过吾这关,简直痴人说梦。”意念转瞬即逝的瞬间,无人追捕到的身影,发出空荡回响的声音。
陡然间,那狭小的光芒从阵心迸裂开来。
“轰!”冲天齐响,空谷回音。
强烈却不刺眼的金色,充斥在玹灵子的身侧。
那抹光,冲破雾霾、冲破血波,夺目耀眼。
玹灵子不知怎得恢复持战损耗的神力,将劣势转为优势,一点点挤破姬丹的攻波。
姬丹诧异,他如何还能有如此磅礴的神力流动?
然而,方才戛然而止的一瞬,究竟发生了什么,仅有玹灵子知晓。
一方天地间——
玹灵子的意识,猛然叫人拉入一处境地。
他一抖苏醒,下意识回击开阵,却只潋滟出一片水波。
四下并不灰暗,甚至说,明媚得如霓光云彩。
“孩子。”声音在耳后响起,玹灵子惊觉扭头。
水镜中,扎根着一棵大树。
树脉延绵厚重,古老且神秘。
不同的光色分别打入树孔中,把它照出一片浓郁的白。
玹灵子顺着身影望去,树前浮着一位姑娘。
姑娘衣袂飘飘,饰简却美。她衣呈湖泊之色,流动时,如水波荡漾。
“你是何人?”姑娘的身姿,流淌地神息,叫玹灵子挪不开眼,但也疑惑万分。
那人轻笑,垂笑回音:“你不知道吾?也是,你没见过吾。”姑娘自问自答。
稍后,她展臂飘飘落地,说了句“那么介绍一下。吾乃凡子天神‘女泽’,掌管万物生息。”
金眸蹙得一震。女泽,十二创世神之一,真正九天之上的神明。
自称女泽的神明理了理衣诀,向他走来。
她眉眼弯弯,淡笑时极尽柔和。
“小玹灵,初次见面。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什么?”玹灵子疑惑。
女泽不做言语,她只是转身款步而去。
行至树下时,她抬眸一笑。
“你我有缘,今生得见。若无缘,便是来世、再来世了。”
女泽微微扭头,她的话令人费解。整片方境,也在云里雾里的状况下,轰然崩塌殆尽。
一切来得快,去的也快。
“呃,啊!等等,什么!?”还未等玹灵子问些什么,镜面破碎,他坠了下去。
离开方境时,他仍能捕捉到,女泽的那抹垂笑。
“噔——”往生门钟鼓鸣响,玹灵子陡然惊醒。
他尚迷雾未清,不明发生何时。
但身心之中,消耗至底部的神力,反轰然盈满。
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抵御着攻击。
玹灵子发觉,挡在他身前的,正是女泽的幻影。
她躯如透明,发丝摇曳纷飞。
“小玹灵,跟着吾念。分地天初,万物伊始。地诞十二星辰,天孕十二明月。生生不息,泳流不止。今请凡子天神‘女泽’,开阵施恩。敬上礼制,奉仙桃万千,恳请天神成全。”
是咒术,简单不已的咒术。
玹灵子虽不解她为何作为,口唇却不明的随动起来“分地天初,万物伊始。地诞十二星辰,天孕十二明月。生生不息,泳流不止。今请凡子天神‘女泽’,开阵施恩。敬上礼制,奉仙桃万千,恳请天神成全。”
随他话落,女泽满意地笑着。她化为光絮消散在风影中。唯弥留下一句,“女泽应求,生门开阵!小玹灵,你做的很好。”
神明似乎从哪来,回哪去了。
而念诵出这道咒语的玹灵子,恍然中明白了些什么。
女泽为掌管万物生息的神明,往生门就是她的神器。她将力量借给自己,为所有亡灵,照亮回家的路。
为此,玹灵子不再疑惑,他奋力抵抗,将神力扩散地无尽之大。
最终,比拼力道地攻击,反冲击了姬丹。
“咳啊啊!”法球碎裂,她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