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棺——”
一身绛紫官袍臂挽黑纱的苏辞月一声高呼,繁复至极的沉香木漆金百兽百草棺缓缓合上,七颗半臂长的封魂钉被下人一一钉了进去。
“砰砰砰”
伴随着沉重的敲击声,灵堂中顿时哭声震天。
“霜儿,我的女儿!”
陆夫人声嘶力竭的呼喊,奋力挣脱陆国公的怀抱,踉跄的扑在了蒲团上,含恨的朝逐渐封死的棺材望去。
陆国公哀痛的敛眸,俯身用力将自家夫人搀了起来,沧桑嘶哑的嗓音透出无尽的痛苦。
“夫人,还是让霜儿……入土、为安……”
苏辞月眉梢吊着冷意,指挥着葬礼进行。
穿戴着红白二色特殊喜服的姜朔抱着陆凝霜的灵位翻身上马,走在了送葬队伍的前面。
国公府大门西侧的巷口,陆映雪换了常服远远看着,一向看不出喜怒的脸上出现了缅怀之色。
才顶替含秋随侍陆映雪不久的内侍心领神会,小心翼翼的提议:
“陛下可要过去看看?”
陆映雪沉默的摇头,呼吸骤然沉重了许多。
余光里,她新封的丞相朝她远远作揖,然后转身融进了送葬行列。
脑海里不由得响起了对方来告假时的话。
“臣想告假半月,亲自操办二小姐的葬礼。”
“臣一直是站在陛下这边的,可臣的心始终在二小姐那里。”
一个是她妹妹,一个是她倚重的丞相,这样的组合理所应当的被任何帝王忌惮。
可那个人叫她姐姐啊!
“姐姐~~”
“姐姐,你看我!”
“姐姐,你为什么不理我?”
“姐姐,我死了你的日子就好过了。”
……
“姐姐——”
绵长的呼喊传入耳中,陆映雪猛地抬头,恍惚间看到少女愤恨含泪的眼眸。
她正指着自己控诉:
“所有人都喜欢我,凭什么你不喜欢?”
“最开始,我只是羡慕你,能自由自在的在院子里玩耍……”
“那些人的爱慕,就像我精心打扮出门上街时,一只浑身流脓的癞蛤蟆突然趴到我脚上,怎么也蹬不掉……
我很愤怒,感觉遭到了羞辱,你宁可喜欢一个癞蛤蟆也不喜欢我!”
陆映雪笑了,她在说自己曾爱上萧衡光的事。
那是……多久多久之前的事了?
不过小霜骂得很对,萧衡光就是癞蛤蟆。
看到忽然又哭又笑的帝王,内侍有些心慌,忍不住喊道:
“陛下!陛下!”
陆映雪回过神来,感受到眼角的凉意,抬指擦过,得到一点湿痕。
“陛下,您怎么了?”
内侍小心的问道。
陆映雪难得有心解释了一下。
“朕刚才看到小霜了。”
听到这个答案,侍从们看了眼远去的灵幡,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陆映雪皱眉,负气回宫。
……
数不清的纸钱漫天飞舞,空灵的哀乐回荡在空旷的街头,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迁徙着。
转角处,姜夫人被武婢搀扶着。
“朔儿——”
姜夫人颤抖的呼喊,怀抱灵位的姜朔身体一僵,闭眼深吸一口气后,右手轻拽缰绳,在姜文的搀扶下翻身下马。
“鄙人有点小事需要先处理一下,麻烦苏丞相替我抱一下我爱妻的牌位,想必以苏丞相与我爱妻的关系,一定不会拒绝的对吧?”
灵前拜堂,缔结婚姻。
姜朔终于赢了所有人,与陆凝霜结为夫妻,赢得名正言顺,光明正大。
不管曾经有多少觊觎,从今往后,霜妹妹只会是他一人的妻。
回晋阳后,姜朔不是没听过苏辞月对陆凝霜有异样心思的流言,但苏辞月为了陆凝霜的声名,从来没有承认过。
况且这场旷古绝今的婚礼加葬礼,正是由这位炙手可热的女丞相亲自主持,事必躬亲,毫无纰漏。
不管怎样,他都要领这份情。
“还请苏丞相放心,我一定不会耽搁吉时的。”
将牌位暂托苏辞月之手,并再三强调陆凝霜是自己爱妻之后,姜朔无视苏辞月青紫的脸色离开了队伍。
指尖一寸寸抚过牌位上的名字,苏辞月收回落在男人身上的目光,轻声呢喃: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成全。”
望着迎面走来的儿子,姜夫人捶着胸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咚!”
姜朔走到姜夫人面前双膝跪地,望着母亲憔悴的面容,红着眼喊道:
“娘,是儿不孝!”
姜夫人唇瓣蠕动,指着姜朔准备大骂些什么,可看到儿子被风霜磨砺得黑瘦的脸庞,带有攻击性的手轻柔的落在了他的头上。
“朔儿……”
姜夫人哽咽着,抬手为姜朔拾去喜服上的纸钱,一颗心疼得无法呼吸。
陆家二姑娘死了,她儿子的心也死了。
如今,她不敢再有任何要求,她只想他能好好儿活下去。
“你能得偿所愿,娘为你高兴。娘由衷的希望,未来的每一天,你都能幸福快乐。”
“娘,你别哭,儿会的。”
姜朔抬手为姜夫人擦去眼泪,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
待姜朔走后,姜夫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