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芙挑眉,语气里满是嘲弄,“你未经主家同意私自出府,我若说你要卖主求荣,你觉得官差会信谁?”
小丫鬟的脸瞬间白了,常芙又添了把火,声音放软了些,却更勾人:“我是给你活命的机会。昭安府快倒了,你若说实话,不仅有一大笔银钱,日后老夫人平反,我还能保你赎身出府,或是做老夫人的贴身人,不比现在强?”
小丫鬟垂着头,睫毛颤了颤,没吭声。
常芙见状,当即冲伙计摆了摆手:“送你表妹走吧,银子不用退我,自己留着吧。”
这话一出,见表哥真的有了好处,小丫鬟反倒慌了,猛地抓住伙计的衣袖,急声道:“等等!”
她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常芙,咬了咬唇:“我说…”
之后,常芙将写好的证词铺在桌上,指尖压着纸角,看着小丫鬟蘸了朱砂按下手印,才缓声道:“日后衙门若传你去当人证,不必怕。你们家主子这一次跑不了的。”
她顿了顿,目光沉了沉,补了句,“我们是老夫人的人。”
小丫鬟盯着纸上鲜红的手印,又想起方才常芙句句追问老夫人的委屈,心里最后一点疑虑也散了。
老夫人要告伯爷和夫人不孝,她们也是知道的,起初谁也没把这事往重了想。毕竟老夫人状告儿子儿媳不孝,说到底是宅门里的家事。
伯爷是圣上亲自册封的爵位,就算真告到官府,众人都觉得顶天了不过是罚些银钱、申斥几句,这事转眼就能轻描淡写揭过去。
谁曾想,这一回竟闹得这样声势浩大。
她攥了攥手,先前的犹豫彻底褪去,抬头时眼神亮了几分:“姑娘放心,我知道该做什么。”
送走小丫鬟,四花忍不住拉着常芙的衣袖,语气里满是惊奇:“阿芙姐姐,原以为周家管教已经够松了,没曾想这昭安府竟像个筛子!什么消息都能往外漏,那可是伯爵府啊,怎会这样?”
常芙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再高的门第,若管家之人不严,祖上的余泽也撑不了几年,迟早要落魄。如今昭安府是庶子庶媳当家,没了侯府嫡女的老夫人帮衬,本就成不了气候。”
她转头看向四花,眼底带着几分了然:“府里的下人也不傻,能捞好处自然要捞。我先前说的那些话,恰好戳中了那小丫鬟的心思。既想自保,又盼着出路,她才会信我。”
不过短短三日,陈家与周家的旧案、赵安府的不孝案,便已证据、人证、物证样样齐备,逐一审核无误,只剩下裴家与林家的案子悬着。
裴家本就不在京中,查证之路本就难走,若不是有王尚仪从中帮衬,直接调查,怕是还要耽搁许久。
苏青的底细在江南,小舅舅崔衍也在那边,温以缇索性快马加鞭赶去,一并追查裴家勾结其他世家的罪证,算算日子,十日内该有结果。
但…还差最后一步关键核实。
这日,温以缇以调查案情为由,传林侍郎之子林文彦见面。
陛下早已下了旨意,明着她是此案主官,林家便是再不情愿,也不敢违背。
可她等人进宫后,温以缇却愣了愣。
除了面色紧绷的林文彦,林侍郎竟也来了,手里摩挲着茶盏,眼神沉沉地盯着她,显然是早有准备。
温以缇早知道林侍郎瞧不上自己,可她半点不在意。
毕竟今日她来,是为查案,不是为讨谁的好。
她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淡淡摆手:“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
厅内瞬间静了下来,只剩林侍郎紧绷的脸。
见温以缇始终没起身见礼的意思,他终于按捺不住,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哼:“温大人如今真是好威风!不过一个四品寺卿,见了我这三品侍郎,竟连礼都懒得行?”
温以缇端起桌上的茶盏,杯盖轻轻刮过浮沫,声音不疾不徐:“林侍郎怕是没看清如今的处境。其一,在下是陛下钦点的审案主官。其二,敢问林侍郎今日是以三品侍郎的身份来见我,还是以本案当事人林文彦的父亲身份来的?”
一旁的林文彦早急得手心冒汗,想劝又不敢。先前他敲御状的事本就惹恼了父亲,此刻开口只会惹怒父亲。
林侍郎被温以缇的话堵得一噎,顿时怒火中烧,脸颊涨得通红:“怎么?我就算是当事人的父亲,侍郎也是朝廷封的官职!你见了我,为何不先行礼?”
温以缇放下茶盏,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凉意:“若是当事人家属,那便只是本案相关人等。今日召林家来,是审案主官传召,而非官员间的私会。先有案子,再论身份,按规矩,林侍郎作为家属,本就该避嫌,又何来让主官先行礼的道理?”
温以缇抬眸看向林侍郎,语气依旧平静,却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底气:“若抛开案子不谈,单论身份,在下除了四品寺卿,还有个乡君封号,林侍郎莫不是忘了?”
宗室封号者便是君,无封号者,高低立判。规矩里,宗室封号在前,爵位封号次之,最后才是官职品级。
这是皇室给的特权,即便五品乡君的封号算不得显赫,但若论礼制,见了林侍郎温以缇不必率先行礼,至少该是二人同时示意。
话说到这儿,温以缇眼神冷了几分:“林侍郎非要在下先对你行礼,说到底,是打心底里瞧不上我,是故意折辱我。”
林侍郎听完,先是一怔,他竟真忘了这丫头还有个宗室封号!
这封号虽微末,却占了“宗室”二字,按规矩,他与温以缇的身份本就不上不下,除非他拿“长辈”的名头压人,否则强行要对方行礼,根本站不住脚。
先前的气焰瞬间泄了大半,林侍郎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反驳的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比刚才还要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