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建闻言,知道有时候该客套的时候还是要客套几句的。
这就笑着开口道:“能欣赏到叶掌柜的珍藏,实乃曹某之幸,劳您费心准备了。”
“不费心。”叶掌柜接口道:“您这些天每天都要过来给我儿输药,您费心才是。”
作为礼仪之邦,这客套话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曹子建简单客套了几句后,便是继续欣赏起了盒内的瓷器。
由于第一批瓷器,曹子建都已经收入储物戒指过,所以这会他在看叶掌柜后拿过来的那批。
随着一番看下来,曹子建发现,叶掌柜准备的这些瓷器都十分上心。
虽然在价值上跟那件斗彩天球瓶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但是每件瓷器都别趣盎然,显然是经过挑选的。
如明嘉靖时期的青花鱼藻纹《蜀道难》诗文盘。
所谓诗文瓷,就是指以诗文作为主要装饰元素的瓷器,其特点是将诗词、警句、民谚等文字直接书写或刻画在瓷器表面。
这类器物在华国古代文化中具有独特的艺术价值。
该盘外壁绘有鱼藻纹,盘心则题写《蜀道难》的诗句。
青花发色浓妍,绘画线条古拙有力,诗文书法遒劲,整体风格质朴自然?。
《蜀道难》作为唐代诗仙李白的代表作,在明代时期,常被文人以蜀道之险喻人生之难或仕途之艰。
因此将《蜀道难》的诗文与青花瓷结合,意在通过瓷器的艺术形式,表达对险峻自然或人生际遇的感慨。
剩下的还有吸杯(就是自带固定吸管的古代瓷杯),孔明碗这些。
随着所有的瓷器观赏完毕,曹子建将叶掌柜后搬来的瓷器给放到了一边,道:“叶掌柜,这些瓷器都很不错。”
叶掌柜闻言,露出一个笑容。
“来,我帮你把这些给放回去。”曹子建说着,便是将那后搬来的瓷器给拿到了手上。
“曹先生,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你呢,我来就行。”叶掌柜忙道。
“一步路的事,何来劳烦你说。”曹子建摇头道:“放到哪个房间?”
叶掌柜闻言,也就不再拒绝,伸出手,道:“进去左拐那个厢房。”
“好。”曹子建应了一声,这就走在前头。
随着进入房间的功夫,曹子建心念一动,将这些瓷器给收入了储物戒指。
【叮,检测到储物戒指内存入....】
而后,便是系统响起的提示音。
等到所有的瓷器全部放好之后,叶康的点滴也差不多输完了。
曹子建拔掉针头,也没有过多的逗留,便是告辞离开了。
........
翌日。
曹子建比昨日还早了半小时出门。
说实话,他还是很期待叶掌柜今儿到底会带来怎样的书法作品给自己欣赏。
毕竟对方拿什么样的书画出来,决定着自己能得到系统的什么奖励。
等到曹子建来到叶康的休养所后,叶掌柜已经在此等候了。
曹子建同昨天一样,调配药液,询问叶康一些打针后的不适感。
听到都是一些小问题,曹子建这就给对方挂上了点滴。
而后,叶掌柜就领着曹子建去到了另一个房间。
此刻,在该房间的画桌上,已经铺开着一幅画卷。
“曹先生,您看这幅画怎么样?”叶掌柜开口道。
曹子建闻言,将目光落到了那幅画作上。
那是一幅立轴画,长约一米五,宽约80公分。
整幅画描绘的是一条巨龙在云雾中翻腾的场景。
以大笔泼墨挥洒云雾,不管是龙首的昂扬,龙须的飘逸,亦或是龙首盘旋于云雾间的感觉,都给人一种姿态灵动且充满力量感。
只是,当曹子建看到这幅画的款识和钤印之后,眉头却是直接拧在了一块。
其款识和钤印,都是‘所翁’二字。
一直关注着曹子建面部神态的叶掌柜见状,出声道:“曹先生,你紧缩眉头,莫非这画有什么问题?”
曹子建没有回答叶掌柜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叶掌柜,在我评价这幅画前,我希望你能先跟我说下,这画你花多少钱收的。”
听到曹子建这个问题,叶掌柜眼底深处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诧之色。
他知道,鉴赏一幅画,基本都不会去过问这画多少钱收的。
但一旦这么问了,代表对方并不是想要买这画,而是看出了这画不对劲的地方。
“花了我一千三百大洋。”叶掌柜答道。
听到价格并不是很高,以叶掌柜殷实的家底,完全亏得起,因此曹子建也没有绕弯子,道:“这不是陈容的真迹。”
叶掌柜好似知道了这个结果一般,表现的并没有太过惊讶,而是道:“曹先生,你怎么看出这不是陈容真迹的?”
“陈容,字公储,号所翁,南宋端平二年进士。”曹子建缓缓开口道:“在华国的画史上,善画龙的高手有很多。”
“像顾恺之、张僧繇、吴道子等。”
“但陈容却凭借着技法革新和人文深度被公认为“画龙第一人”,因此被冠以“所翁龙”的美誉。”
“他笔下的龙龙多呈北方走势,象征南宋对失地的追忆。”
“而这幅画上的龙则是呈南方走势。”
“曹先生,你也说了,多呈北方走势,偶尔南方走势也不能就断定这不是陈容的真迹吧。”叶掌柜接口道。
“确实,单单从这点就判断这不是陈容真迹未免有些太过武断。”曹子建点头:“所以,接下来我要说得就是这幅画的绘画风格。”
“陈容,作为开创了水墨画龙的先河,其龙形象充满压迫感和生命力。”
“喜欢以简练笔触勾勒龙的动态,墨色浓淡变化极富层次,形成独特的“所翁龙”风格。”
“遵循的是“三停九似”理论,头至膊、膊至腰、腰至尾各为一停。”
“其龙的形像是角似鹿、头似驼、眼似鬼、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再看这画上的龙,虽然用得也是泼墨法,但画面太注重对角线构图,使得这幅画整体看下来,用墨不够沉厚,笔势不够雄健老辣?。”
“给人一种刻意而为之的感觉。”
“当然,这画纸也有问题。”
“宋代时期造纸原料以麻、皮为主,这种纸纤维较细,光滑细润,适合控制笔墨效果?....”
一直等到曹先生说完,叶掌柜才开口道:“曹先生,你说的一点都没错,这幅画确实不是陈容的真迹。”
“你都知道了?”曹子建皱眉道。
“曹先生,您莫怪,我当初收它的时候还不知道,后面才发现自己打眼的。”叶掌柜苦笑道:“之所以给曹先生鉴赏这幅画,并不是想蒙骗曹先生的意思。”
“而是想通过此画来知道曹先生是否真的对华国字画有研究。”
“因为我下面有幅字,欣赏难度极大。”
“主要是风格太过自由奔放了,与传统法度严谨的书法差异较大。”
“而且整体布局散乱中见协调,这种“乱中有序”的美感是需要一定的书法审美基础才能体会。?”
“现在听到曹子建的分析,我就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曹先生,你稍等,我这就将那幅字给你取来,绝对是你看了移不动道的那种。”
叶掌柜的这番话,让曹子建期待值直接拉满了。
不多时,一个铜镶樟木盒被叶掌柜给拿了过来。
曹子建没有急着去打开铜扣,而是心念一动,发动了心如明镜。
只见在樟木盒子内以白棉布为内衬,在白棉布上放着一装裱形式为手卷的字画。
从手卷在盒中严丝合缝的程度,这盒子显然是为这幅手卷量身定制的。
“用得还是具有天然防虫特性的樟木,如此含在嘴里怕化了,捏在手里怕碎了的保护方式。”
“再结合叶掌柜刚刚的话,这手卷如果为真,来头非比寻常。”
曹子建心中这么想着,这就打开了樟木盒子上的铜扣,将盒子给打开。
就在曹子建准备去拿其内画卷的时候,叶掌柜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曹先生,这画年代实在太过久远了,能保存至今实属不易。”
“您等会展开鉴赏的时候,可一定要轻柔一些。”
曹子建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这就小心翼翼的将其内卷轴两端以紫檀木为骨的手卷给取了出来。
曹子建没有急着展开这幅手卷,而是先看起了其整体外貌。
其貌如蛰伏的千年古卷,敛尽锋芒而自显华贵。
卷轴两端的紫檀木雕工繁复如蟠螭绕柱,木纹间渗着古铜色的包浆,触之温润如玉,仿佛沉淀着时光的呼吸。
曹子建这就解开束之在手卷上的丝带,将其置于案头。
他明白,鉴赏这类手卷作品是一种融合视觉、触觉与时间体验的独特艺术活动。
核心在于“逐段展开、循序渐进”的观赏方式。
随着手卷被曹子建从右向左徐徐展开后,引首处四个非常清晰的重墨体字映入了曹子建的眼帘。
也正是这四个字,让曹子建身躯一震。
青莲逸翰。
在这四个字的正中方法位置,有一枚印章:乾隆御笔。
而在翰字左下方还能看到两枚梁清标的印章,分别是苍岩子和蕉林居士。
“这....这....”曹子建整个人脸上都浮现出了难以置信之色。
原因无他。
在现实世界的故宫,他曾经见过引首为这四个题字的字画作品。
而且根据曹子建对这幅手卷的了解,这是先由宣统带出皇宫,后流落民间的。
最终才被张好好花从别人处花重金购得,并捐赠给国家。
而这会,宣统都还没被赶出紫禁城呢,怎么这画就已经落到叶掌柜手里了?
“难道只是赝品?可这引首的题字和钤印跟我在现实世界看过的一模一样呀。
心中这么想着,曹子建这就通过“一展一收”的节奏,左手延展、右手收拢,继续查看起手卷上的内容。
很快,乾隆格外显目的两方大印玺,‘乾隆预览之宝’和‘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宝’映入了曹子建的眼帘。
这两方印玺也没有任何问题。
在这两方大印玺的左侧,还有十几枚印章。
其中像什么‘天籁阁’,‘项元汴氏审定真迹’,‘项墨林父秘笈之印’,‘项子京氏’,‘子孙世昌’等八枚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明代大收藏家项元汴。
根据曹子建对这幅手卷的了解,这八枚还只是项元汴在其上钤的冰山一角。
因为继续往后展开,还能看到他的印章。
合计应该有四十五枚才对。
要知道,这手卷上的印章一共也就一百枚,光是项元汴一人就在上面盖了四十五枚,接近总数的一半了。
书画若龙,印章点睛。
虽然乾隆是公认的‘盖章狂魔’,但是跟项元汴一比的,也只能屈居第二。
根据现有的统计显示,唐代褚遂良摹的《兰亭序》上有鉴藏印215方,而其中项元汴印章就占98枚。
可以说,此人是乾隆在盖章事业上的一生之敌。
而从事古玩一行的人,几乎对项元汴就没有不知道的。
项元汴,字子京,浙省禾中人,是明代着名的收藏家、鉴赏家、书画家?。
他以其庞大的私人收藏和独特的鉴赏品味,在华国艺术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被誉为“明代最大的私人鉴藏家”?。
其收藏之所名曰“天籁阁”,在当时的收藏规模不仅是江南地区的私人收藏中首屈一指,更是全国之最。
像唐代神龙本《兰亭序》、王献之《中秋帖》、欧阳询《仲尼梦奠帖卷》、杜牧《张好好诗卷》、韩滉《五牛图卷》、顾恺之《女史箴图卷》、韩干《照夜白图卷》、苏轼《前赤壁赋卷》等等都是他当年的藏品。
可谓举不胜举,皆为稀世佳作。
不夸张的说,如今在现实世界故宫博物馆内的4000多件字画,其中有一半被项元汴收藏过。
只是这一切,在项元汴去世的第五十个年头,也就是请顺治二年,清兵攻破嘉兴府城后,其藏品被劫掠一空,散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