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只是不慎崴到脚的战士瞬间被数十道视线刺穿全身,牢牢钉在原地,宛如即将被推上解剖台的小白鼠一般,眼神空洞,万念俱灰。
那一刻,所有医疗部的军医都动了。
手上拎着医疗箱的,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的,两人一组抬着担架的……
零帧起手,快如闪电!
穆瑶更是一马当先如离弦之矢般射出,冲在所有人最前面,直奔崴脚的战士奔去。
此时此刻,所有人心里都有着同一个念头:
这人得是我心脏复苏\/担架\/骨科\/外伤缝合……部的!!!
饿狼倾巢而出,一只只眼睛都发绿光!
在一番过五关斩六将之后,穆瑶领先心脏复苏的一步,率先一把扯过战士的领口,将他甩到一边。
姗姗来迟的双人担架还有些不甘心,抬着担架在战士和穆瑶身后踱了两步观察地形。
趁穆瑶不备,直接伸爪子抢人。
规律向来如此,谁抢到算谁的!
穆瑶瞬间警觉,扭头面露凶光,整个人如同一只炸了毛的小狮子,朝担架组发出恐怖的哈气以威慑竞争者。
“——我的!!!”
另外又有人趁机想要偷家,也都被穆瑶以同样的方式瞪了回去。
在经过一番苦战后,穆瑶终于如愿以偿,获得了守诊的宝贵机会。
她面带甜甜的笑容,手放在战士扭到的脚踝上,以令对方后背发凉的甜美声线,夹着嗓子「腼腆」问道:
“疼吗?脚筋还是骨头错位,嘿嘿嘿(吸溜),我摸一摸就好了,放心,我下手很快,一点都不会痛……”
“我就是崴了一下,没事儿,还能走……”
“你不能!等会儿,我给你敲一敲,看有没有暗伤和骨裂。”
“我真的只是崴了一下啊!!!”
在反复检查确认并无大碍后,穆瑶遗憾地拍拍手站起身,收起自己的工具,腾出位置给其他人,自己则又回到了操场边上继续等待「落网」的猎物。
她一走,立刻有人补上空位。
又是一番大战后,军医按着他的胸口,边念口诀边做心脏复苏。
后面这样排着队的,还有十几个人!!!
担架组则遭到了一致对外,被赶去了队伍最后方,正愤愤地抱怨:
“一直都有的规矩,谁抢到是谁的,凭什么我们排最后!”
“就是!我们要求公平!”
“公平!!!”
“别吵吵了,你们排前面就把人抬走了!到时候我们诊什么?给我去后面排着去!!!”
“就是就是!”
目睹了全过程的柏鸢:……
……
……
十几分钟后,晨跑结束。
操场上无事发生又未被医疗部军医瓜分的战士们惊险地摸了摸头上溢出的汗水,为之前那已经被担架抬走的同僚默哀的同时,又感到由衷地庆幸。
秦令征和柏鸥也慢慢减缓了速度,由快跑变成小跑,小跑变成慢走,绕着操场跑道渐渐平复呼吸和心率。
柏鸥跑了这么多圈跟玩似的,头上只出了一点儿汗水,也没休息或是喘气,又蹦跶着冲进队伍里和其他人热络地打成一片。
听着他叽哩哇啦的声音,秦令征抬手用手背抹了把额头上不断溢出的汗水,感受着已经打湿了的衣衫,在盘算着自己与柏鸥的差距,不出意外地又缓步朝柏鸢走去。
中途路过降暑用的水桶,从里面舀了满满一瓢浇在头上。
水顺着脑瓜顶一路浇下,瞬间打湿了他漆黑的头发,湿哒哒垂下来粘在额前,顺着发梢划过脸、脖颈、锁骨……
没入领口,打湿上衣,紧紧裹在身上,隐约透出结实的小臂、精壮的腰身、饱满腹肌的线条和轮廓。
原本还打算搂起衣服下摆擦一擦脸,又或者直接一把脱了上衣光着巡场一圈。
但视线扫过医疗部一个个双目如炬、虎视眈眈、盯着每一个「伤员」不放过的女同志,又明智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这么一路散发魅力,一路颠颠地缓步走到柏鸢跟前。
记得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身上也湿,没往近凑。
只与她隔着两人的距离,垂眸耷眼,沉默且无辜地专注看着她。
像是等待夸奖和下一步指令的小狗,看起来非常听话和乖。
沉默不止是因为装乖,更是为了绷住腹肌不泄气。
京里小南孚不是浪得虚名。
刚才跑猛了,还得再缓缓。
柏鸢从秦令征往头上浇水降温时,眸底的颜色便加深了又深。
此时,面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秦令征,视线落在他腰腹一侧,眉心更是拧了起来。
“撩起来,我看看。”
话音刚落,秦令征的脸就染了一片潮红,耳根更是红得发烫,“不、不好吧?在这?大庭广众?”没想到柏鸢竟然好这口,真大胆!
嘴上虽然说着不行、不好、不合适,手却很诚实且有些迫不及待地掀开了衣服上摆,把凹出来的腹肌展现在柏鸢面前。
一道晶莹剔透的水珠从腹肌中间的分界线凹痕里缓缓滑过。
随秦令征的喘息,与上下起伏的腹部一起,被颠得寸寸滑落,隐入层层缠绕在腰间,紧紧勒住的纱布中。
纱布被水完全打湿,均匀平整的覆盖在薄肌上,勒出窄瘦精壮的腰,展示出一览无余的好身材。
柏鸢没管他怎么秀身材,视线从浸湿的纱布移到他腰间的伤口上,“伤还没好,就浇水?”
本来就因为洗澡导致周围一圈发炎了,这会儿还不长记性用水冲。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柏鸢刚说到「伤」这个字,秦令征便觉四面八方于同一时间射来了十多道视线。
无一例外全都集中在他腹部的伤口上。
那热切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会蜂拥而至,撕开他的纱布,拆开他的缝线,数十双手一起将他肠子都掏出来洗一遍。
秦令征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撩衣服的手往下放了放。
又不甘示弱地以更凶狠地视线挨个瞪了回去。
狗会咬人,所以狗更胜一筹,狗厉害。
医疗部的军医们又纷纷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秦令征这才跟斗胜了的公鸡似的,满意扬起下巴,又垂首低声道:
“不妨事,都……习惯了。”
一句「习惯了」,再次道出他在军区这些年的心酸。
理由充分,即便是柏鸢也不会再轻易苛责他。
她只是检查了伤口,见纱布干干净净,并无出血口,又叮嘱了两句注意养伤,便让秦令征放下了衣服。
“伤还没好,下次别跑那么快。”
“嗯。”秦令征极为克制地点了一下头。
专注地模样,就仿佛无论柏鸢说什么,他都会听。
不论缘由,不问原由。
柏鸢抬眸看了看他的脸,满意道:
“乖。”
……
……
办理完手续,就开始准备返京。
除秦令征之外,穆瑶也顺路一同搭机回去。
她和秦令征情况不同,又是医疗兵,主要负责后勤事务,与任务作战关系不大。
这次回去不是调令,而是请假。
等过完生日和成人礼以后,还要再回来。
等到出发这一天。
穆瑶早早就背着行李包等在飞机底下。
许久之后,一身驾驶服,拎着两个箱子的柏鸥和两手空空的柏鸢才姗姗来迟。
此时距离预计登机时间还有十分钟。
穆瑶好奇地看了一圈,见柏鸢身后空空,没见到秦令征的身影,纳闷道:
“秦狗呢,怎么还不来,该不会是睡过了吧?”
柏鸢接他回京里,不提前守着不是他的风格啊!
柏鸥笑着掏出手里的遥控器,对着飞机按了一下。
舱门缓缓打开,秦令征的身影也随之慢慢出现在舱门的后面。
看着秦令征这出乎意料的登场方式,穆瑶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缓过来:
“你你你怎么在里面,什么时候进去的?!”
她早早就来等着了,秦狗这厮竟然比她还早?
他什么时候溜进去的!!!
秦令征抱着双臂靠在舱门上不屑地嗤了一声,“昨晚。”
穆瑶:……
“啊?你一晚上就睡这???”
“不成吗?”
穆瑶:好家伙这是好家伙,干得好布鲁斯!
这和怕被主人丢下所以提前上电瓶车守了一宿的乖狗狗有什么区别啊!!!
说你舔,你还真喘上了是吧!!!
面对穆瑶那惊异的目光,秦令征假做不在意,十分潇洒地朝她发出一声气音。
实际上,心里又在脖暗自品尝起心酸的滋味。
怕,他这是真怕!
昨天晚上,一想到柏鸢今早要走,他就翻来覆过去的睡不着觉。
一闭眼,全是柏鸢又丢下自己,人去楼空的场景,等他早上起来再去机场,哪还有什么飞机,早就连夜飞进京里地界了。
梦做的无比真实,把秦令征下厨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脑海中多次闪过柏鸢至前几次扔下自己不告而别的场景。
越想,心里越突突。
总觉得不是滋味。
大晚上不睡觉,秦令征躺在床上思考怎么才能避免被柏鸢丢下这件事情。
思来想去。辗转反侧,还真就让他想了个招。
既然担心柏鸢偷偷开飞机先走,那他今晚干脆直接睡飞机里不就好了!
这样一来,假如柏鸢真要走,就绝不可能再把他给扔下了。
秦令征:我真是个天才!!!
秦令征说干就干,一秒也不耽搁。
先找柏鸥说明来意打开舱门,又一个人忙活了大半夜,把在军区的家当全部搬了上去。
他的行李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自己的东西不用带走,回去家里都有。
主要是各种工作上的文件,需要转回京里审批的手续等等,都在这一趟一起捎走。
忙活完之后,秦令征又下意识去摸放在衣兜里的照片,指尖触及泛黄褶皱的相片边缘,把相片抽出来就着夜色细细怀念过去五年的煎熬。
终于熬出头了!!!
他在月色下反复比照柏鸢五年前后的变化,嘴角更是止不住地上扬。
等东方既白,太阳隐隐升起,才将照片重新折叠起来。
犹豫了一秒要不要丢掉过去,与柏鸢重新开始。
人要向前看,照片也得换成现在的,假如以后柏鸢再赶他走,他睹物思人的也该是柏鸢现在的照片。
想了想,又果断放弃了这个决定。
把五年回忆小心收好,依旧放在贴近胸口的口袋里,让照片熨烫那颗再次跳动的鲜活心脏。
……
……
随着飞机缓缓升空,窗外的景色慢慢选去,直至成为模糊的黑点和斑驳的色块,过去两年期间里一直巡视的边境线与地图上清晰的脉络趋于一致。
秦令征重重靠在椅背上,身心如棉花般蓬松柔软,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轻快过。
忽上忽下的心这次终于不再蹦迪,卸下安全绳,颤抖着落回了肚子里。
这一刻,飞机升空,秦令征清楚地知道自己今天绝不会再被柏鸢丢下了。
几分钟后,经过一段正常的气流颠簸,飞机上升到试飞高度,窗外大片大片的云朵遮掩了地面上的景色,天空也蓝得心颤。
秦令征在军校学过驾驶和乘坐飞机有关的尝试,知道当飞机上升到这个高度后就已经趋于平稳,可以自由活动。
如果是国内客机,这时候就该有空姐推着小推车挨个座位询问是否需要餐饮服务了。
想到这里,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从座位上跳下来,正准备活动酸涩的筋骨,好好抻一抻。
见状,身旁的柏鸢又一把拍着他胸口,给他按回了座位上。
“别乱动,系好安全带。”
秦令征摔在座位上,虽然不解地看向柏鸢,但手上还是老老实实去摸安全带,“怎么?这个高度可以了吧?还要再升???”
秦令征:大柏哥可真猛!
伴随着卡扣「咔哒」一声落下,柏鸢在抛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要开始了”后,又递给了秦令征一个袋子。
“不舒服就往这里吐。”
秦令征:???
迎着柏鸢耐人寻味的目光,他刚要解释自己不晕机,不用备呕吐袋。
还不等他吐出第一个音节,突然被一股惯性大力拍在椅背上,打断了他后面的话语。
秦令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