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嫒文也跟着一起劝,“用一件事看清一个人,也不算太亏,好在今天有惊无险,回去能分就分了吧,下一个更好……”
“就是!”赵佳佳说,“以后可别来这种地方找刺激了,这哪是刺激啊?纯纯惊吓!!!”
“不来了,呜呜呜,我再也不来了……”于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们、你们可别告诉我妈妈……”
“诶呦喂!”赵佳佳大惊,“我们又不是活够了!!!可别念叨,再念叨她一会儿可给你打电话来了!”
劫后余生的几人就这么叽叽喳喳聊了几句,等远远瞧见柏鸢朝这里走来后,她们又赶紧离开车厢站了起来,迎着上前:
“柏鸢,今天真得好好谢谢你,还好有你在,不然非得出事不可。”
“没事,举手之劳。”柏鸢不介意地说道,又抬眸看向赵佳佳,“受伤了吗?”
“没有。”赵佳佳缩了一下右手,将上面缠绕的纱布藏在了背后,“他们见我要拼命,都被镇住了,没敢轻举妄动,你来的又快,这真是可太及时了,这么远的路……你插翅膀飞来的啊?”
柏鸢余光瞥见赵佳佳的小动作,见对方没有要说的意思,也就会意地没再追问,“等会儿跟车去医院做个检查,账单寄给酒店老板,这钱该是他出。”
说完,她又看向哭得俩眼通红、肿的像核桃一样大的于雯。
见柏鸢看向自己,于雯心头一震,旋即又羞愧的低下头去。
今天这事儿都因自己而生,就算柏鸢和其他人因此迁怒自己、狗血淋头的骂她一顿,也是她罪有应得。
于雯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柏鸢责备的心理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说教并没有发生,本来的仅仅只是柏鸢的一句:
“别太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于雯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柏鸢。
柏鸢慢慢说道:
“没有永远保持清醒的人,谁都会有识人不清的时候,不是我们想要这样,而是他们太会伪装,用各种方式博取信任,错的不是受蒙蔽的人,而是欺骗本身,你也是受害者,是被牵连的一方,无论如何都不应该首当其冲从受害者身上找原因。”
她之所以会来这种地方,是受了仰慕的学长的教唆。
而她之所以会信任学长,是因为对关心自己的人付出了真心,真心没错,错的是这个人恰好是个人渣。
她之所以会在酒吧受到骚扰,被坏人盯上,不是因为她去了酒吧,也不是因为她的穿着和言行,并不是因为她和谁在一起,又做了怎样的事情。
而是因为仗着性别、身材、力量和势力为非作歹的人,本身就是不配称之为人的存在。
只不过是她恰好撞上了而已。
只要恶人存在,就算不是她,也会有张雯、赵雯、王雯、刘雯被恶人纠缠,同样遇到今天发生的事情。
恶人不除,永远会有源源不断的受害者存在。
「受害者有罪论」是警方和相关人员进行责任划分并「溯源」的过程而非结果,而这种假定受害者存在过失、怀疑受害者无辜性的判定行为,本质已经脱离了「受害者有罪论」的范畴,虽然听起来都差不多,但本质与「受害者有罪论」的目的和动机截然相反。
是为了防止在特定场合、特定案件中,出现冤假错案或情有可原事件的发生。
这是办案手法中的一种,而非指责或是舆论的抨击。
A打了b,可能是A主动挑事,也存在b长期家暴或霸凌A致其忍无可忍遂出手反击。
凡事没有绝对,不是非黑即白。
除办人员之外,常人则应该更多的将目光聚焦于加害人,而不是受害人,首先应该想到的是加害人做了怎样的恶行,而不是受害人做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招致恶行,也不应该过激的将所有质疑都往「受害者有罪论」上贴。
至于赵佳佳……
在无法保证自己人身安全的情况下为同伴挺身而出,可以说她傻,可以说她鲁莽,但更应该褒奖的是她的勇气和危机为同伴挺身而出的决心。
比起见识不好就脚底抹油先一步逃跑,对遇到困境的女生见死不救、熟视无睹、非快划清界限的学长和他带来的同样跑的很快的朋友们。
赵佳佳以一己之力在危机关头救下同伴的行为,所闪耀出来的人性光辉和人格魅力比他们要耀眼千倍百倍。
不提倡、不鼓励,但也不该贬低。
更不应该用「明知道危险还去,就算死了也活该」这种话攻击她的行为,在见到有人不顾自己的安危挺身而出时,正常人第一反应应该是「她真勇敢」。
用一件事看清一个人,确实很值。
有人关键时刻做逃兵,有人两手空空却能挺身而出。
人品高地自在人心。
只要是明眼人,都应该知道今后该与谁深交。
“柏鸢,我……”听着柏鸢的话,于雯再次红了眼睛,想说什么,却堵在了嗓子里,被苦涩淹得久久不能发声。
最终,千言万语也只化作沉甸甸的三个字,“谢谢你。”
但这份情谊,却会在心底永远留下滚烫的烙印。
柏鸢浅淡微笑,没再多说什么,只嘱咐道:
“等从医院回来,洗个澡,踏踏实实睡一觉,明天醒来还和从前一样。”
听着这熟悉的话,于雯重重地点了点头,对于之后该怎么做、如何做,已经慢慢有了打算。
将于雯、张嫒文和赵佳佳三人送上救护车,看着他们离开现场驶向最近的医院后。
今天待处理的事情也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件。
经过赵佳佳的提醒,柏鸢也记起自己来时临时征用了交警的警车。
自己虽然已经到达目的地,但交警们想着柏鸢来时将她自己的车留在了执勤路段。
一方面,担心他们回去的太晚,找不到可以乘坐的车。
另一方面,临时借警车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有人出面跟上面领导解释,担下这个责任。
不然口说无凭,这又是离岗又是缺勤的,他们也不好交差。
因此,交警大队的警车现在还停在来时的路口上,主动避让了前来办案的公安的警车。
此时,柏鸢便是要去跟他们道谢,顺带一起回局里解释情况,别让底下的人因此担责任,记过处分。
一同跟车来的交警总共三人,柏鸢教主已经拿了第一批送来的外卖、正要跑去分发给众人的随行人员,从里面拿出三份咖啡和夜宵,拎着东西走到了警车旁边,用手敲了敲窗户。
夜已经深了,里面三人正倚着车门小憩。
听到声音,驾驶位上较为年长的交警打了个哈欠,解开车门的锁,顺路摇醒副驾驶上的同事,又对车厢后的菜鸟新人道:
“小谢,开车门。”
“嗯。”年轻交警应了一声。
他本身没睡熟,在柏鸢刚走到车门旁时就已经醒了过来,早就已经率先手动开了后车门的锁,此时正在开车门。
车门打开,柏鸢没急着上车,而是站在原地拎着三份餐食递到车上,认认真真道:
“今晚辛苦您出车,我才能及时赶到,没发生不可挽回的大事。”
“举手之劳,交警不就干这个的吗,为人民服务,应该的。”驾驶位上的老交警说道。
听到前辈这么说,后座上的年轻交警才伸手接过柏鸢手里的食盒,道谢过后,分发给前辈们的同时,以闲聊的口吻问道:
“里面怎么样了?来了这么多警察,是大案吧?”
“正在收尾。”柏鸢没多攀谈,言简意赅道。
年轻交警却仿佛对此事感兴趣,进一步追问道:
“寻衅滋事?斗殴?还是……”敏锐闻见柏鸢是带过来的一缕不易察觉的血腥气味,他大胆猜测,“凶杀——”
“谢纵!”老交警出言打断了他的话语,教训道,“别给人添麻烦,有些案情不能私下讨论,别坏了他们规矩。”
随即,又转过身子,对着柏鸢歉意笑笑,“你别见怪,他平时就喜欢刑侦办案,头一回碰上现场版,有些好奇,你忙你的,不用管他。”
闻言,柏鸢反问道,“那应该考刑警,怎么进交通大队了?”
老交警替他惋惜道:“他点儿不好,是被调剂过来的。”
柏鸢从这简短的两句话中听出其中内有隐情,便没再多问,只微微点头,言归正传道:
“这边还要再处理一会儿,你们先吃口饭垫一垫,等我们这边腾出人手就——”
她边说边将目光从老交警身上移开,转向眼前被称做谢纵的年轻交警,想事情的同时,看像他的脸,今晚第一次正视其他的模样和长相。
现在与对方四目相交的时候眸光微滞,声音也随即戛然而止,自然也就没了后续。
面前名叫谢纵的成年男性长了一张极为英俊的脸庞,棱角分明却又略显柔和的线条轮廓与高挺的鼻梁为这张脸平添了几分英气。
他面庞上带着淡淡的具有亲和力的微笑,深邃的眼睛如同黑曜石般闪烁明亮神采奕奕,更深处又有着一丝阅事后的沉静与通透,仿佛拥有看透人心和迷雾后本质的能力。
浓密的黑发修剪的很工整,额头略显宽广,增添了几分成年人的成熟和稳重。
他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交警大队制服,即便是坐在车里,也不难看出他有着挺拔的身姿。
整体而言,颜值高于平均水准偏上,在柏鸢认识的人之中作比,可以直追薛泽和温以彻,甚至就算站在秦令征身边,也不会差距太多。
但就是……
柏鸢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气质太普通了。
很普通。
非常普通。
有一种精美工艺品被简单粗暴塞进变形快递盒子里的既视感。
也不是说他形同路人没有存在感,而是与这张脸相比,实在算不得出彩,有一种踏踏实实接地气的感觉。
有些过于不搭了。
或者说不该这么温和无害。
在柏鸢的第一印象中,凭借刻板印象,总觉得长这样一张脸的人,不应该这么普通。
要是再多一点……
柏鸢看向谢纵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看着他因被自己长时间注视,眼中一点点冉起疑惑、茫然、无辜、询问。
那种违和感也随之再次加深了几分。
她总觉得这张脸好像在哪儿见过。
可非要说的话,又实在想不起来,看的越多越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再多看几眼还是觉得眼熟。
因为百思不得其解,柏鸢轻微拧起了一点眉心。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格外想念自己大堂兄柏鸥。
要是他在这里,肯定能凭借那双比面部识别系统扫描还精准的眼睛,一眼就看出问题出在哪里。
所以究竟是……
被柏鸢盯着看了这么长时间,谢纵也有些不自在。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听到的其他人对柏鸢的称呼,试探性的问道:
“柏……小姐?怎么了……”
因为柏鸢感受到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眼睛上,谢纵便抬手揉了两下,也没觉得是眼睛里进了东西,或者沾了什么东西。
“你……”柏鸢犹豫着出声。
前排的老交警见柏鸢一直盯着谢纵移不开眼,哈哈笑了两声,半开玩笑道:
“他没女朋友,单身。”
另一位坐在副驾驶的交警也凑热闹道:
“这可是我们交警队最帅的小伙,哈哈哈,喜欢看就多看一会儿,等会儿你们互相加个微信认识一下也行,你们年轻人不都讲究自由恋爱嘛,看上了就处一处,没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谢纵,愣着干什么,快掏手机啊。”
听见同事这么说,谢纵这才意识回笼,从刚刚有点儿懵的状态里回过神来。
等意识到他们在说什么之后,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与柏鸢错开视线,甚至是刻意回避,跟同事说道:
“行了,这一看就是还上学的学生,再说下去就不合适了。”
又对柏鸢歉意道:
“抱歉,他们是在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柏鸢微笑道,表示并不介意,跟着解释道:
“我今年十七。”
前排的交警显然没想到柏鸢竟然真是上学的年纪,甚至还没成年呢,惊愕的看着她,又确认了几次,这才不好意思的道歉:
“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们看你为人处事这么利落老练,还以为你就是长得小呢!没想到真是学生啊……高二了吧?明年高考?”
柏鸢:“我大一。”
“在哪读啊?”
“海启大学。”
“诶呦!”交警听后连连感叹,再次看向柏鸢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对学霸的敬意,“高材生,小姑娘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