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后。
灵域负一层的其中一个安全区内,几百号人或盘腿坐着,或自顾自走来走去,有人独处,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有些人三三俩俩聚在一起,有时低声讨论,有时凑近看着各自手里那一沓又一沓的凌乱笔记,有时甚至忽然提高音量,好像在争吵些什么。
木木:......
白蝴蝶完整地围观了这些平常或威严或神秘,一副高深莫测的高手模样的人们,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从冷静地听讲和笔记,到逐渐变得有些迷茫,随后又变成一副或若有所思或如临大敌的模样,这其中一部分人神情渐渐变得痴狂,就像是顿悟一般神经质地在自己手下的一大堆草稿纸中写写画画,而另外的一部分人则在越发迷茫的状态下,开始沉默地寻找那些一眼就能看出神情不太正常的人们,并开始围观他们的“大作”。
当然,在经过将近三个小时后,望曦终于放过了这些因为忽然被灌入全新知识点而开始神情恍惚的学生们,但她并没有第一时间下课,而是顺水推舟地让在过去三小时内有所得的人们,继续留在这片最接近灵气的地方,让他们自行巩固、实验刚才他们接收到的知识点。
“你这老师是真的完全不管学生的接受能力啊。”
面对白蝴蝶的吐槽,望曦毫无触动,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很温柔了:“我听说人家学外语也很困难,但最后不还是学会了。”
“人家那不叫学会,那叫应试。”木木觉得自己但凡能做到,绝对先翻个白眼:“而且人家学外语也不是像你这样啊,刚教会字母和音标就开始让人背诵名着是吧?”
望曦:......
她目光在周围形态各异的学生们身上滑过,但——怎么说呢,感觉大家精神状态也还好,吧?
在学生们看来,依照自己的需求来“定制”一个法阵,是异想天开的事情,那是因为他们对法阵的了解太过浅显,基本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情况,他们日常使用的传送或防御等阵法,其实都是这几年灵气冲破封印后,世界意识为了减缓人类消亡速度,才逐渐放出来的一部分被简化过的法阵。
不是世界意识不愿意将完整的或更高级的法阵模板交给人类,是因为以这方世界的人类状态,更高深一点的法阵,他们无法驾驭,连依样画葫芦地临摹都做不到。
这方世界的人类在神秘侧力量的评估下,脆弱得就像是婴儿一般,别说教会一个婴儿画出一座山脉的完整等高线地形图了,能让婴儿抓住画笔在画纸上勾出几段弧线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这方世界的情况确实算不上多好,虽然有望曦强行介入,帮他们从大厦将倾的灭亡结局中拉回来,勉强给了这里的人一条活路,但这条活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毕竟她设下的所有阵法,无论是海底灵域防御罩,还是灵域负一层的规则封锁手段,或者可以持续足够长的时间,但并不能永恒维持现状。而且灵气的变化也是不可控的,谁也不知道当所有灵气都汇聚到同一个地方,当灵气浓度足够高的时候,甚至当未来大量试炼者进入灵域进行各种能力的训练时,灵气潮是否会产生某种位置的变化。
望曦一直以来接触的都是震旦人,至少她所看见的人类,都比较善于未雨绸缪,在灵气爆发的这几年里,他们已经习惯了以悲观的心态看待所有事物,以及用最坏的打算来衡量事情发生的可能性,这种心态说的直白点,是清醒地沉沦。
因为已经深知自己毫无生路,而且生物求生的本能以及智慧生物不甘的情绪,让众多拥有较强能力的,或者站得足够高的,知道消息足够多的人,往往会选择垂死挣扎,而不是从容赴死。
死在诡战中和自杀在诡战之前,结局都是一样的,但震旦此刻的选择,正如两千多年前咸阳的选择,不到死亡的最后一刻,都绝不可能放弃挣扎。
所以,相对于木木那作为课程旁观者突如其来的对学生们的怜悯,望曦则非常清楚,这里的人或者在当下会因为新的知识点冲击而崩溃疯狂,但这对于他们来说,其实不算什么。
“你这算是拔苗助长吗?”
“木木你这表述能力感觉退化了。”望曦吐槽:“我这可不是拔苗助长,而是与时间赛跑。”
就好像学习一门全新的语言一样,首先要知道文字的拼写,然后学会短句的正确组成和应用语境,然后才是短文,进而长篇,同时还要练习用新语言进行交流,不仅要明白对方的意思,也要让别人明白自己的意思。放在其他老师那里,想来会先分好前后阶段性教学,然后根据学生的学习情况来决定放缓还是加快教学进度。
而望曦并不管这些,她比较喜欢一股脑地将“法阵——从入门到阵道大师”这门课程一次性地倾倒在这些学生面前。
不过她不担心这些人学不会,因为此刻能进入这里的,都是从全震旦各种层面严选出来的佼佼者,是“别人家的孩子”,是读题即解题的状元级别天才,她现在其实在教的并不完全是“学生”,而是未来的“教授”。
而且,先不说这不算是拔苗助长,就算真的是,这些人也别无选择。
哪怕整片田地的禾苗都枯萎了,但只要有那么一株——仅仅一株——能为了与时间赛跑而将“生长周期”压缩到极致,在近乎以全军覆没为代价的情况下留下“种子”,那就不算亏。
至于其中的“牺牲品”,都在一个文明的承受范围内。
而望曦......只要冥域的“原料供应商”功能存在,中间牺牲的人或多或少,对她来说也就是一个数字而已。
......
授课之后望曦又留了将近三个小时给这些人,但短短几个小时时间,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就像是弹指一挥,这里的人一如三个小时前那样热烈讨论,而且越来越激烈,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人们忘记了身体的疲惫和饥饿,即使大脑长时间高速运转导致有人开始低血糖,身体不适的人们也不舍得离开,而且为了自己的脑子还能跟上其他人的思维,甚至开始叫“外卖”——
一杯杯高糖汽水和蜂蜜水,或者方便入口的小面包,被打包好送入负一层。
望曦游走在人群中,作为能解答所有疑问的存在,各“讨论小组”逐渐学会了抢人,甚至还有半路截人的。
木木看着因为争着想找望曦问问题而吵起来的两个玄部大佬——这两位放在诡域处理现场,都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地士——此时却像是跳脚的小孩子在菜鸡互啄。
“不知道为什么,这场景还真是让我们怀念呢。”
听着木木的感叹,望曦也不由得勾起嘴角,她说得没错,毕竟在“家”里面,叔叔阿姨们做起实验时,也时常出现这样的情况。
自己已经出来多久了?
或者差不多可以回“家”......了?
望曦不由得恍惚一下,不过很快,她又被过来提问题的人拉回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