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与笛飞声十分无奈地被轰了出来,便看到小厨房升起的炊烟。
空气中飘来若有似无,熟悉的味道。
李相夷神思恍惚了一瞬,几乎是立即奔向小厨房。
小厨房里,放着刚煮好的两碗面。
厨娘将碗放进托盘,端起来,向他们行了一礼。
“李门主,沈公子,这面,我送到我们少主的房间,你们趁热吃。堂主吩咐过,少主的房间,离得最近,你们就在那休息。”
李相夷看了看那两碗面。
面条热气氤氲,散发着熟悉的香味。
面上是一排整齐排列的牛肉片,点缀了翠绿的葱花。
正是他熟悉无比的感觉。
“今日这面……如何同方公子平日里煮的,一模一样?”
厨娘道:“少主这一个多月,得空就来指点我厨艺,还告诉了我许多你们饮食的偏好。你们喜欢吃的所有食物,他都教了我做法。”
厨娘说完,端着托盘,将面往方多病住的那间客房送。
李相夷不知不觉退了半步,整个人只如被抽干了力气。
他泪湿眼眶,似笑非笑。
“阿飞,果然,果然他早有准备,他早已想好,若是这世上再无他,他要如何安排好一切。”
笛飞声拍了拍他的肩,想安慰他。
李相夷已拭去泪水,勉强笑道:“阿飞,我们吃面去。”
笛飞声点点头,刚一迈步就有强烈的虚脱感袭来,眼前发花,他强撑着向前走,脚步都有些虚浮。
李相夷一把扶住他,急道:
“不行,你必须立刻吃了东西去休息!”
“李相夷,我不要紧,你先放……”
笛飞声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李相夷连架带拖,急匆匆进了房间,来到桌前。
“你别担心,我真的只是有些累而已。”
笛飞声被按着坐在椅子上后,眼看一碗面条推到他面前。
“别废话,快点吃!”
笛飞声抬眼,还想再说什么。
对上李相夷微红的双眼,又把话咽了回去,乖乖拿起筷子吃面。
李相夷在他身旁坐下,两人谁也没再说话,一起静静把面吃完了。
刚放下碗,李相夷就趁笛飞声不备,二话不说点了他的穴,把他强行拖走,扔在床上。
笛飞声眼见着李相夷准备下手点他睡穴,急道:“别点,你等等,你先给我解开!”
李相夷冷笑:“不解!之前你是怎么对我的?不仅点我穴,还给我下药。我还没来得及,与你算账呢!
“你自己同我说,不可如此连续使用内力,可是我睡去之后,你自己就立刻做了同样的事!
“还有写着聚魂引魄药方的那张纸,你为何对我只字不提,却放在袖中,你是不是已经通知无颜去寻那些东西,还想让药魔瞒着我?”
李相夷越说越气。
笛飞声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没做任何解释。
“李相夷,是我做错了,你别再生气了。”
眼前气鼓鼓的小狐狸,突然就卸了气。
一屁股坐在床前,一脸委屈看着笛飞声。
笛飞声无奈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衣袖。
“不解就不解吧。那你自己把那个红色瓷瓶从我袖中找出来,那是林白青用忘川花制的药丸,你的是红色。记得按照我方才与何堂主说的那般服用。”
李相夷依言找出红色小瓷瓶,给自己服了一颗。
却没有停手,又找出了青色小瓷瓶,给笛飞声嘴里也塞了一颗。
笛飞声猝不及防,差点呛到,直咳嗽。
李相夷见状,赶紧转身去给他倒水。
谁知水还没倒好,却听得咳嗽声戛然而止。
他转过头,见笛飞声斜靠着,安静垂着头,双眼已合上了。
“阿飞!”
李相夷心中一惊,放下茶壶、水杯,扑了过去。
望着他苍白的脸色,担忧地低声喊他,又去探笛飞声的脉。
“阿飞,阿飞你怎么了?”
过了半晌,都未发现什么问题。
李相夷这才明白,笛飞声是太累了,已经睡着,又睡得太沉。
他放下心来,扶着笛飞声躺好。
抬掌放在他胸口,以内力给他的心脉加了一层保护,又运功帮他调理了片刻。
看着笛飞声脸色转好,呼吸绵长,睡得更加安稳,心中担忧总算少了一些。
他拉过棉被,轻轻盖在笛飞声身上。
自己却丝毫没有倦意,于是就从方多病书架上拿了一本书。
坐在旁边,一边守着笛飞声,一边翻看那本书,认真看方多病在书上写的批注。
…………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已是二月二十六。
何晓惠没有回过天机山庄,笛飞声也没有回过金鸳盟。
李相夷很少踏出小院,更没有去管四顾门门中之事。
江湖间的秩序却从未如此之好。
而全江湖,也都在瞩目一件事,那便是李相夷的二十岁生辰宴。
因为传说中要行拜师礼的方公子,受伤昏迷,一直未醒,致使众人议论纷纷。
夜幕初降,有位说书先生被秘密请进了小青峰李相夷的卧房。
一拍惊堂木便开始讲一段江湖间的恩怨情仇——
二人阴谋祸东海
三派兴师倾万圣
这正是江湖间流传的东海大战说书版本中,最为精彩的一版。
事实上,自从二月初五方多病身体复原,这位“先生”就日日晚间都来说一场。
然而,今晚他刚开场说了几句,便被床边坐着的少年打断。
“不行不行,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东海大战那些事,小宝怕都听腻了。有没有新鲜点的?”
“说书先生”欲哭无泪,看向笛飞声,见他无声赞同,小心翼翼问道:
“尊上,李门主,那要不讲一讲单孤刀的身后事?四顾门仁至义尽,找了地方下葬,谁知上天报应,他坟被挖了,尸体被戳的乱七八糟,玉佩也被偷走。
“或者讲讲刘副门主毫不留情,公正无私,威震百川院,震慑全江湖?毕竟何璋等人定罪之后被公开行刑,好几人都吓尿了,颜面尽失。
还是讲肖紫衿?他被家族厌弃,惺惺作态想自尽威胁,结果一不小心吃错了毒药,竟真送了命,而且是痛苦挣扎了半月有余,才得解脱。”
“还有……”
李相夷叹了口气:“无颜,你忘了?这些你都讲过了。”
无颜擦了把汗,手一滑,不小心把特意粘的白胡子给扯掉了,痛得“嗷”了一声。
却是终于想出了个与众不同的:“那属下说一说最近有关莲花楼的传闻吧。”
李相夷奇道:“莲花楼有什么传闻?”
无颜见自家尊上也探究看过来,顿时精神一震,一拍惊堂木。
“要说此次东海大战,最大的获益者,便是这莲花楼。他们收容了小远城的风家三公子,成立聆风阁,又接纳了万圣道,组成拂云阁,更是不知从哪里找来一群武力超群之人,建立了莲生阁。势力扩张之快,匪夷所思。
“然而,若问这莲花楼楼主是何许人也,传闻,却是三位以花为名的奇女子,楼主叫莲花,两位副楼主,则是飞花与惜花……”
“噗——”
李相夷一口水喷了出来。
“这才几天,我们三人都被编排成女子了?你继续,继续!”
却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鼓掌声。
“好精彩的故事!这位说书的小哥,可真是个绝世好属下,好久未见,依然这般处处让人惊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