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哥真牛,太帅了!
宋芫激动地挥了一下拳头。
但很快,宋芫感觉到不对劲。
蓟州卫所位于辽东,齐王封底在乾州,两地相距甚远,淄王大军怎么会跑到蓟州去?
宋远山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据说是狄千户新得了一匹烈马,驯马时不慎跑偏了方向,一路狂奔到了乾州,正巧撞见淄王大军。”
宋芫:“......”
这理由听上去有点扯。
“淄王军见是蓟州卫所的人,以为是朝廷派来拦截的,二话不说就动手了。”
“狄千户也是个暴脾气,当即率军反击,把淄王军打得落花流水,还生擒了淄王本人。”
“淄王被擒,其麾下三万大军群龙无首,已尽数投降。”宋远山继续道,“南阳府危机解除,我便立刻带兵赶来支援。”
宋芫恍然,难怪爹能及时赶到。
不过...宋芫感觉疑惑。
鹰哥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迷路到乾州去啊?
还是带着几万兵马一块儿迷路。
简直把人当傻子糊弄。
算了,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由于鹰哥“阴差阳错”,无意间,替南阳府解决了一大危机。
宋远山自然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他没有深究。
乱世之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许多事情本就说不清道不明。
狄鹰此举无论有意无意,都解了南阳府的燃眉之急,他感激还来不及,又何必刨根问底?
“不说这些了。”宋远山转而说道,“我先去与惠王殿下汇合,商议后续事宜。”
“好,我也去看看晚舟。”宋芫点头应下。
与宋远山分开后,宋芫他们也准备离开。
接下来还有很多善后工作要做。
比如救治伤员、安抚百姓、安置流民......
宋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疲惫,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忙碌。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只见一队人马正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骆哥。
“王爷!属下来迟了!”骆哥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脸上满是愧疚。
李言澈冷冷扫了他一眼:“为何延误?”
骆哥额头渗出冷汗:“回禀王爷,属下率军行至半途,遭遇齐王伏兵,被拖住了脚步。待突围后,又遇山洪冲毁道路,不得不绕行......”
李言澈眸色微沉,但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只淡淡道:“起来吧,先去清理战场。”
“是!”骆哥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去安排。
宋芫距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骆哥那副羞愧难当的模样,也猜到了七八分。
看来援军迟迟未至,确实是遇到了意外。
一行人往城内走去。
一路看到的都是劫后余生的景象。
街道上,士兵们正忙着搬运尸体,百姓们则自发地打扫着血迹和瓦砾,偶尔能听到低低的啜泣声,却更多的是一种卸下重负的平静。
这场仗,他们赢得太艰难了。
近乎绝望的坚守,终于换来了胜利的曙光。
“大哥!皎皎!”
宋晚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提着裙摆飞奔而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宋芫张开手臂接住了她。
宋晚舟抱住他手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些天的恐惧、担忧、疲惫,在这一刻终于全部释放出来。
宋晚舟抽噎着抬头,目光扫过众人,落在皎皎身上。
她松开宋芫的手臂,一把将皎皎搂住:“你这坏丫头,吓死姐姐了!”
宋皎皎替她擦了擦眼泪,小大人似的安慰道:“姐姐别哭,我没事。”
“回去了,先好好歇歇。”宋芫一看众人眼下挂着同款黑眼圈,他便提议道。
再熬下去真的要猝死了。
等战场清理完了,还有许多善后工作等着他们呢。
一行人回到别苑,舒父舒母早已得到消息,正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见到众人平安归来,舒母顿时红了眼眶:“好好,都回来了。”
舒父站在一旁,虽没说话,但眼角的笑意藏不住,可见心中欢喜。
这时,舒长盛一瘸一拐地进门,咧嘴笑道:“爹,娘,我这次可砍了几十个敌兵!”
舒母又气又笑,连忙拉着他查看伤势:“你这孩子,伤成这样还逞能!”
舒长盛嘿嘿笑着,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这点小伤算啥?想当年我……”
话没说完,就被舒母一个眼刀瞪了回去,悻悻地闭了嘴。
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宋芫唇角翘起,只觉得心头暖洋洋的。
经历过生死,才更懂得此刻安宁的可贵。
他转头看向舒长钰,舒长钰正好也垂眼看他,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胜有声。
宋芫忽然觉得,能活着回来,真好。
能和他一起活着回来,更好。
“都别站着了,快进屋歇着。”舒母张罗着准备热水和干净衣物。
宋芫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衣服上全是血迹和尘土,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连续数日的鏖战,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急需休息。
宋芫泡在热水中,浑身的酸痛终于得到些许缓解。
他靠在浴桶边缘,闭目养神,脑海中却不断闪过这几日的画面。
城墙上的厮杀、伤员的惨叫、城破时的绝望......
还有舒长钰率军赶来时,那一瞬间的狂喜。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
宋芫警觉地睁眼,却见舒长钰走了进来,边走边解开衣带。
玄甲早已卸下,只着单薄的中衣,衣襟微敞,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你不是在跟爹他们议事吗?”宋芫问。
“说完了。”舒长钰将染血的护腕扔到一旁,居高临下地望着浴桶中的人,嗓音沙哑,“一起。”
这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不等宋芫回应,他已经扯开里衣跨入浴桶。
温热的水瞬间溢出,哗啦啦洒了一地。
“挤死了...”宋芫往后仰了仰,却被扣住后颈。
舒长钰的掌心还带着战场上的粗粝,摩挲着他颈后皮肤时激起一阵战栗。
“别动。”舒长钰另一只手舀起热水浇在他肩头,“你这里沾了血。”
宋芫这才发现右肩胛处确实有块干涸的血迹,不知是蹭到的还是他自己的。
热水冲过时带起细微的刺痛,应该是被流矢擦伤了。
舒长钰的指尖按在伤处,突然问:“怕吗?”
宋芫怔了怔。
城破时飞溅的脑浆、滚落的人头、烧焦的尸体……所有画面在脑海里闪回。
他喉结动了动,嘴硬道:“还行。”
水雾氤氲中,舒长钰低笑一声,沾湿的鬓发贴在冷白脸颊上,眉目如刀锋出鞘:“撒谎。”
他忽然倾身咬住宋芫的耳垂,在对方吃痛的抽气声里含混道:“连刀都握不稳了,还说不怕?”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带着血腥气与淡淡皂角香交织的奇异味道,让宋芫浑身一僵。
他确实怕过。
怕城破后玉石俱焚,怕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人,怕兄妹们落入叛军之手......
他当时握着刀的手都抖得厉害,劈砍时都差点脱手。
若非暗五暗七护在左右,恐怕早就命丧黄泉。
“怕没有用,我得撑起来。”宋芫侧过头,鼻尖蹭过舒长钰的下颌,声音闷闷的,“我要是垮了,晚舟他们怎么办?田庄的百姓怎么办?”
舒长钰动作一顿,指腹轻轻摩挲着他颈侧的皮肤,眸色渐柔。
他知晓宋芫看似随性,骨子里却藏着一股韧劲。
寻常人面对这般血雨腥风,怕是早已魂飞魄散,可他不仅撑了下来,还能沉着应对,护着身边人周全。
“嗯,你做得很好。”他低头,在宋芫的伤口旁落下一个轻吻,带着安抚的意味,“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宋芫缓慢眨了眨眼,眼眶被水雾蒸腾得发热。
一滴水珠顺着他的睫毛滑落,分不清是浴水还是泪。
舒长钰捧着他的脸,细细吻去那滴微凉的水珠。
温热的唇瓣相触,带着水汽的湿润,将连日来的紧绷与后怕悄然抚平。
舒长钰拿起布巾,细细擦拭着他身上的血污。
从脖颈到脊背,再到手臂上细小的擦伤,每一处都照顾得极为仔细。
指尖划过的地方泛起细密的战栗,宋芫却没再挣扎,任由他动作。
水汽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彼此的轮廓,只剩下肌肤相贴的温热和心脏共鸣的频率。
浴桶里的水渐渐变凉,两人身上的血污也清洗干净。
舒长钰率先起身,随手拿起布巾擦干身体,又将宋芫从浴桶里捞了出来。
宋芫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被他用大布巾裹住,像抱孩子似的抱到床榻边。
“我自己来......”宋芫挣扎着想下地,却被按回床上。
舒长钰俯身,额头抵着他的,声音:“让我抱会儿。”
肌肤相贴的温度熨贴着彼此,宋芫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连日来的疲惫终于席卷而来,眼皮越来越沉。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舒长钰在他额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带着浴后的水汽和安心的味道。
“睡吧。”
宋芫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彻底沉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没有厮杀,没有鲜血,只有久违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