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闻璟望着凑近的姝丽容颜，他终于在她微红的眼中瞧见了几分心疼。
可他并未心软，只轻声道：“等到了地方，夭夭自然会知道的。
山庄里，悬崖高台上。
鲜红粘稠的血液如上涨的潮水般，顺着台阶一级一级往下流淌，在朝阳的映衬下，泛起波光粼粼的糜艳之色。
血腥味一重盖过一重，连寂静的山林都因此变得躁动了起来。
君昭一袭玄色衣袍，一脚踢开一具死尸，猩红的眸子瞥向一步步艰难往悬崖边贴近的鬼头面具人，声线极冷道：“她人呢？”
鬼头面具人脸上的面具被锋利的刀口劈去了一半，执着长剑的手死死压住另一只手臂上血流不止的伤口，显得狼狈不堪。
他盯着君昭，眼里却没有半点惧意。
索性直接取下脸上剩下的半张面具，甩手一扔，全然露出带着几分稚嫩的脸来。
只是那道贯穿面骨的狰狞伤痕衬得人越发凶戾。
即便如此，却不难认出，此人正是宋闻璟身边的近侍，步青。
步青笑了一声，嘴里含着的血液便猝然顺着他的唇角流下，冷嘲道：“爷还是比摄政王算早了一步，摄政王想找到慕大小姐，这辈子都休想！”
话落，步青释然般闭了闭眼，转身毫不犹豫跳下万丈高的悬崖，转眼间就被汹涌的江浪毫不留情吞噬，消失的无影无踪。
君昭眼睁睁看着他自寻死路，面上毫无波澜，可那双黑眸却变得愈发阴冷。
身后的白轻臣望向一侧的影川，道：“此人你们认识？”
影川眉间锁的紧紧的，道：“此人乃景郡王身边的随从，可他武功平平，不该在这般短的时间内突然暴涨。”
白轻臣略一思索，道：“许是用了什么秘法，能在短时间内提升实力，只是时间一长，短处就暴露出来了。”
“殿下！”
身后两名禁军押着一人上前来，一把将人扔在白轻臣面前，道：“靖王殿下，此人鬼鬼祟祟躲在一处山洞里，还自报家门说是大周工部侍郎。”
左程毫无骨气地跪在地上，头发凌乱，神色惊惶附和道：“对，对，我乃大周工部侍郎，你们不能杀我！”
白轻臣只打量了一眼他那贪生怕死的模样，眉目一拧，转头看向前头背身而立的人，道：“那夜的人，找到了。”
君昭听到“左程”二字，心中便猜到了。
他徐徐转身来，染血的脸颊宛如地狱杀神般阴寒暴戾，那滴着血珠的剑刃就仿佛抵在了左程的喉咙口，令他连求饶的声音都吓得喊不出声来。
君昭睨着他，如同在看一个死人般，漫不经心道：“左侍郎私自潜入东离境内，是生是死便与大周无关。”
冷漠的嗓音，瞬间决定了左程的生死。
这不就是直接告诉东离的人，要杀了剐了大周都不会追究半分，他是半点活路也没有。
左程浑身战栗，看着那站在尸山血海中的人，瞳仁紧缩，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
“摄政王救我！”
左程匍匐着跪到君昭跟前，哀声求道：“不是我，不是我要杀慕大小姐，是……是曹莽，是皇后娘娘，是他们逼我的，只要王叶飞愿意救我，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做的……”
君昭尾音轻挑，道：“什么都愿意？”
左程抬眸看了眼君昭的神色，以为有了活下去的希望，面上刚露出一丝喜意，便见什么东西自面前掉落。
他垂眸一看，眸中的喜色顿时僵住。
一粒，两粒，三粒，……
随着五粒黑尸丹掉落，左程眼中的喜色瞬间凝固。
黑尸丹坠进粘稠的血液中，正在一点点融合消散。
左程状似不解抬眸，君昭幽幽开口道：“吃了，就放你走。”
这话听得耳熟，可那毕竟是黑尸丹，是毒物，这吃下去他还能有命吗？
就在左程犹豫不决时，君昭却没了半分耐心，道：“本王只有这几粒了，不吃就直接活埋了。”
左程心里一哆嗦，想起慕鸾吃下四粒都没死，他只要及时找到大夫，应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思索间，已经有两名侍卫靠近，左程一惊，顾不得作呕的血腥味，慌忙抓起黑尸丹来，就狼吞虎咽了下去。
君昭看他吃下去，还真信守承诺放过了他，径直从他身侧离去。
影川和白轻臣相视一眼，亦默默带着人离开。
左程还不忘往君昭离开的方向磕头行礼道：“恭送摄政王。”
而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来，可不知为何，突然有滚烫的液体滴在手背上。
左程不明所以抬手往瘙痒的鼻尖擦了擦，冷不防擦出一手的血来。
他心里顿时慌了，立即曲起一条腿想起身，可身子如同有千斤重般，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很快四肢百骸便传来剧烈的疼痛，仿佛有千万只虫子在啃咬他的血肉般，七窍不停流血。
他一个没撑住，径直摔在了泥泞中，已然觉察出不对劲来。
这药不对！
左程颤着手抓向离去的众人，想呼喊，可嘴里只有不停吐出的血沫子，再听不见半点声音。
他就那样在死人堆中生生挣扎了半炷香的时间，最后瞪着眼僵冷了身子。
至死都不明白，君昭究竟是怎么做到一夜之间尽数屠戮四皇子留下的一万残兵的？
君昭自山上下来后，就径直去了漓江畔的各个渡口。
有白轻臣相助，很快便将夜里出行的船只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