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我让你受累了。”
许愿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复杂的神情。
许文贤虽说在京城长大,可他在京城,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许文贤不会想着回京。
“一家人,有什么受累的?更何况,我回京城,还有另外一桩事宜需要处理。”
听许文贤说起这个,许愿放下了心里的情绪,开口问道:“什么事,说不定我也能帮忙。”
“当年的元凶,并未落网,若是不找出来,只怕以后还会有无穷尽的追杀。”
追杀自己,许文贤忍了。
可祸不及妻女。
敢动许愿和张越,许文贤一定要让背后之人付出代价。
“那父亲可知道,那个人是谁?”许愿斟酌着问。
以前,她对许多事都一知半解,尤其是关于许家灭门一事。
在她眼里,那是一团迷雾,需要一一探索,查证,才能找出幕后真凶。
可如今,许愿知道,京城里,大多数人都知道,那是一桩冤案。
包括太后。
可他们没有任何人为许家发声,因为怕祸临己身。
这世上,什么事能大过于活着呢?
所以,许愿猜测,许文贤也知道幕后凶手,只不过碍于对方势力强大,只能将其藏在心里。
对于那个人,许愿也有猜测。
可她的猜测,无人能证实。
“知道。”
“是谁?”许愿急忙追问。
许文贤深深的看了一眼许愿道:“愿儿,他很狡猾,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接下来的事,交给父亲便好。”
“可我……”
见到许文贤冲她摇头,许愿的话音渐渐低了下来。
“愿儿,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以后你就好好的做许家小姐,这是你应该得到的,至于其他的,都交给父亲。”
许文贤轻轻摸了摸许愿的头,声音温柔:“当年的小姑娘,到如今的大姑娘,若是祖母见到你,肯定也是很欢喜的。”
说起这个,许文贤起身道:“祠堂已经修缮了,走吧,我带你去认认许家的先辈。”
“好。”许愿依言跟在许文贤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京城更加劳累了些,许愿感觉许文贤走路的幅度越来越大,先前只是微微有些瘸,而今格外明显。
许愿想,明日还是得想办法寻一个名医。
不说让许文贤的腿恢复如初,起码缓解一二,不至于每到阴雨日就疼。
许愿也没指望许文贤能想起那条腿。
毕竟若是想起来了,只怕是早就已经医治了。
祠堂里,长明灯不熄。
许愿在蒲团前跪下,听着许文贤一一讲着许家的先辈,他们的性格,喜好,爱做什么,而后都深深记在了心里。
这些话,日后她也当说给她自己的孩子。
许家的先辈,不能被遗忘。
许家的精神,也不能被遗忘。
“这是你的姑姑,许溪,也是我的姐姐,二十年前,她也是京城第一才女,容貌才情样样出众,只可惜遇人不淑。”
所有人,许文贤都是一笔带过,包括许溪。
说完以后,他道:“愿儿,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你的后盾,此后在京城里,父亲不会让任何人看低了你。”
“只有自己不看低自己,旁人的话,又算得了什么?”
许愿说完,又叩首三次,方才起身。
两个人从祠堂离开,许愿却没着急回去,而是问道:“爹,你知道沈一川吗?你与他见过一面,先前他替你送过信的。”
许文贤眸光微暗,不曾言语。
许愿瞧见,继续道:“我听说他最近日日醉生梦死,父亲可知道他是谁?”
沈一川的身份,许愿不想透露。
可她猜不准许文贤知不知道。
毕竟,那是许溪的孩子,是他的侄子。
换句话讲,许文贤应该已经认出来了。
凉夜寂静,许久,许文贤才道:“初见时只觉得眼熟,听说是姓沈,便想着会是故人之子,回到京城后,听说了一些事,便大概猜到了。”
“那为什么不去劝劝呢?或许,他也不想这样。”
许文贤果然知道。
许愿眸光微动,如果说许文贤都认出来了,那会不会有其他人,一直都知晓着沈一川的身份,只不过是碍于沈家,从未透露过此事?
许愿不得而知。
“你说得对,他是无辜的,许家出事的时候,他还是襁褓中的婴儿,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可是愿儿,他的父亲杀害了他的母亲,他若是知道一切,该如何原谅自己?”
“沈家也是书香世家,教出来的孩子不会差的,你要给他冷静和消沉的时间,他会想明白的,而我,我也需要时间,去面对他。”
许溪是他最爱的姐姐。
姐姐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爱?
可京城里怀疑此事的人绝对不会少,如果他去找了沈一川,沈一川的身份可能就会因此而暴露……
比起相认,许文贤更希望沈一川永远都不要知道自己的身世。
这样,也就不会受伤了。
“父亲,我在你膝下长大,得你的教诲,可沈一川没有,他在沈家长大,在他眼里,沈家才是亲人,比起自己的父母,他更在意的是沈家的态度。”
许愿看着许文贤,声音低了下来:“他是一个好人,他背负着沈家的命运,我虽然不知道此事的个中缘由,也不知道为什么瞒了这么多年,一朝又要告诉他,但我大概能猜出来是为什么,我也明白,你和沈家的长辈都是为了沈一川好,可你们也不能用你们自以为是的好,去要求沈一川也必须接受。”
局中人看不明白。
不论是沈翊杰或是许文贤,或许都觉得,这是对沈一川最好的方式。
可她不觉得。
告知沈一川的身世,那是将他近二十年所建立的世界观全部推翻。
而当一切都说明以后,所有的罪名,都会被最无辜的沈一川背上。
为什么一定是他。
为什么所有事都是他。
或许,沈一川当时若是知道,能够做主,自己也希望自己能随许溪一同自尽。
“罢了。”许文贤垂眸,“明日你去找他吧,你告诉他,不论他最终选择沈家还是许家,他都不必愧疚,沈家永远都会是他的家,许家亦然。”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