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微轻轻颔首,未经掐算,也未经查证,她并未多言,只引导她自己思考。
徐夫人思忖片刻,端着茶杯的手忽然抖了抖。
“三个月前的十五满月之夜,燕儿确实来过我房里,当时我去了书房给夫君送汤,她单独留在我房里照看孩儿......”
“如此说来,应该是铜镜见了满月,触犯了禁忌。”李雨微站起身,“徐夫人,带我去看看那面铜镜吧。”
徐夫人自然是求之不得,当即引路。
徐家宅院在城西,三进三出的格局,雕梁画栋,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才刚进了后院,还未见到铜镜,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气喘吁吁跑进来:“夫人!夫人!老爷他...他要休妻!正在写休书!”
徐夫人猛地站起,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念念连忙扶住她。
“老爷...老爷他当真如此?”
丫鬟哭道:“夫人...老爷说夫人老得这么快,像是被什么吸干了精气,整日病恹恹的,不吉利...要休妻...抬燕姨娘为正妻......”
徐夫人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好一会,她才缓过神来,对丫鬟道:“我这里有客人,带人拦着老爷和燕儿,别让任何人进我院子。”
李雨微见她忽然冷静下来,想必是想通了什么,打算先解决铜镜的事再说,便笑笑跟着她进了卧室。
外面炎热的是夏日,可一进徐夫人的卧房,李雨微师徒就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沉甸甸的、令人心悸的冷。
妆台上果然摆着一面铜镜。
镜身古朴,边缘镌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铜绿斑驳,一看就是老物件。
镜面却异常光亮,清晰得能照见人脸最细微的毛孔。
李雨微没有立刻去碰镜子,而是先打量房间布局。
窗朝东南,本该阳气充足,可此刻连窗台上的兰花都蔫蔫的,叶片泛黄。
她取出一枚铜钱,轻轻放在镜面上。
铜钱“叮”的一声,竟在镜面上竖了起来,原地旋转!
徐夫人惊呼后退。
铜钱越转越快,最终“啪”地贴在镜面中央,映出人脸鼻梁的位置。
“镜中确实有东西。”李雨微收回铜钱,“是一缕保家仙的残魂附在镜中。她在模仿你,吸你的精气,想借你的身子还阳。”
徐夫人浑身发抖:“为何从前几代人守着它都没事?难道真是燕儿动过手脚?”
李雨微冷声道,“丫鬟方才说,你家欲抬她为正妻,这还不够明显吗?满月夜,阴气最盛之时,让这镜子照了满月,等于打开了封印。镜中残魂就此苏醒,开始吸食活人精气。”
她看向徐夫人憔悴的面容:“你这三个月迅速衰老,便是精气被吸所致。再这样下去,不出百日,就会油尽灯枯。”
徐夫人自己已经有所猜测,听闻此言,腿一软,瘫倒在地。
念念扶起她,掐住她的人中,将人救醒。
徐夫人醒来后,迷茫问道:“李大师,我还有救吗?”
李雨微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妆台前,仔细端详那面铜镜。
镜面光亮得诡异,在昏暗的室内,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
她伸出两指,在镜面上轻轻一抚,指尖顿时传来刺骨的寒意。
“还有救,但要先除掉这东西。”
她示意念念将徐夫人扶到一旁坐下,从随身携带的布袋中取出几样东西:一小袋糯米,一支细细的朱砂笔,还有三张空白的黄符。
“念念,去门口守着,别让任何人打扰。”
念念应声退到门边。
李雨微将糯米均匀地撒在镜子周围,形成一个圆圈。
然后拿起朱砂笔,在镜面上飞快地画起来。
笔尖触及铜镜的瞬间,镜中忽然泛起涟漪,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
“还不现身?”李雨微冷声道,手下不停。
镜中涟漪越来越剧烈,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渐渐浮现出来。
她穿着不知哪个朝代的嫁衣,脸色惨白,双眼空洞,嘴唇却红得诡异。
“你...要做什么?”镜中女影发出空灵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甜腻,“我可以给她富贵...只要她愿意继续供养我...”
“用她的命换富贵?”李雨微笔下不停,朱砂在镜面上画出一道道繁复的符文,“这种交易,我见得多了。”
“那又如何?”镜中女影轻笑,“沈家三代富贵,不都是我给的?他们心甘情愿...”
“可她所求的并非富贵,不是你想给什么,人家就要接受什么!”
话音未落,李雨微已画完最后一笔。
三张黄符同时燃起,火焰却是幽蓝色的,将铜镜团团围住。
“天地清明,阴阳有序。不该存在的,就该消散!”
她咬破指尖,一滴血珠滴在镜面中央。
血珠触及镜面的刹那,镜中女影发出凄厉的尖叫,身影开始扭曲、消散。
“不——!我还能给她们富贵!我还能——”
声音戛然而止。
咔嚓一声,镜面裂开数道细纹,光泽瞬间黯淡下去。
那股阴寒之气也随之消散。
徐夫人看着这一切,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李雨微将裂开的镜子翻过来,背面赫然刻着一行小字:“以魂为契,富贵三代。期满则还,莫怨莫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