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段志玄觉得上苍是如此不公。
家世显赫文采斐然,就连相貌也是鹤立鸡群,这也就算了,他二十八岁敕封樊国公也不差分毫。
可是李斯文身上这斩不尽的桃花,实在是羡煞他也,是烂桃花对吧,一定是烂的对吧!
萧锐瞅着捶胸顿足的段志玄,颇有些无助的看向王忠嗣。
却见他一脸的习以为常,又想起段志玄的莽夫秉性,突然就对自己将来的人身安全,感到浓浓的不安。
这人领了西海道大总管的职位,不会一天到晚只知道打仗吧?
可别他在瓜州吃着水果唱着歌,突然就被前来寻仇的胡蛮围了个里三圈,外三圈!
一辆雕龙琢凤的马车,此时被仪仗人马簇拥在最中。
今年该过四旬的李道明,身着一袭半袍半铠的文武袖,端坐在软塌上闭目养神,不等李斯文主动前来迎他,绝不下车!
抛开李道彦勾结建成余党,意图谋反的事实不谈,难道李斯文就没半点罪过?
要是他不当街砍了李孝慈的胳膊,护弟心切的李道彦怎么会铤而走险,与虎谋皮。
虽说淮安王府自视甚高,与他们这些宗室支脉向来不亲近,但两家毕竟是同宗。
就算看在李二陛下的面子上,谈不上让他血债血偿,起码在这交接仪式上,他也不可能让李斯文舒舒服服的班师回朝!
弄不死你,但借助主场优势,恶心恶心还是绰绰有余的。
也没谁规定,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能烧在自己的前任上,只要借口还说得过去,朝廷里那些总想息事宁人的老家伙们,就不会追究他的过错。
可李道明规划的再好,也架不住情报上的缺失。
李道明预想中的未来二把手,可是见面第一眼就把他的底子泄了个精光,再加上王忠嗣的无声配合,反倒是自己被抬上架子下不来。
此时真是秋老虎最凶猛的时候,烈日炎炎,车厢里又闷不透风,活脱脱一个蒸笼。
若不是李道明养气功夫了得,又有一股子狠劲,必须要杀一杀李斯文的威风,哪里受得住。
结果李斯文那几个混账喝酒吃瓜,把他留在车厢里受罪!
正当李道明有些举棋难下时,府中亲兵突然来报:“老爷,凉州将士们准备动身回城了,咱们还不去见一见?”
一听这话,还在稳稳当当闭目养神的李道明,豁然睁眼,再加上车厢外不断传来甲士动身的铠甲摩擦声...
脸色瞬间发黑,拳头攥的‘嘎吱’作响,这群目无尊长的王八蛋,还真打算把他这个顶头上司晾在车上!
“备马,去和李斯文要个说法!”
车帘掀开的一瞬间,正午的日头笔直刺瞎,让人睁不开眼,李道明眯着眸子,瞥向远处只有个大致轮廓的凉州方向。
而穿着一身粗布汗衫的李斯文,在一众甲士、官员的簇拥中,显得格外扎眼。
“都护大人,你可算醒了!”
秉着李斯文的任务,安排麾下将士们列阵,让李道明自乱阵脚主动下车。
等见了他身影,王忠嗣悄摸朝李斯文竖了个大拇哥,而后大步而来,直接打断了他的开口问罪。
不就是想拿着安西都护的从二品正职,压蓝天县公这个闲职一头嘛。
监军大人既然已经点名了你的算计,那今天还能让你说出这话来,他这半辈子算是白活了!
“刚才萧刺史唤了你几声,始终没得个回应,觉得都护大人舟车劳顿,还是不打扰为好。”
“但既然都护大人歇息够了,那就请快快入帐,咱们赶紧交接印信,等回了城里某再为大人接风洗尘。”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王忠嗣三言两语,将怠慢上官的罪过糊弄成体血上级,李道明咂了咂嘴,点子有些扎手。
而且萧锐也确实来马车前唤过几次,只是他故意充耳不闻,不是李斯文亲自来请,他绝不下车!
结果却让这群人找到了理由。
不过嘛...他谁的面子都能不给,但这位王忠嗣,可是李二陛下认下的养子,勉强算是一家人,李道明不好僵着脸,点头笑道:
“让王将军忧心了,但有外人在此,咱们就算糊弄了事,也要走一遍流程。”
“应有之举!”
王忠嗣侧身引路,领着李道明去与众人汇合。
等到了帐前,李道明的目光一冷,落向正蹲在萧锐身旁,那个在砂砾上写写画画的小屁孩身上。
“蓝田公可谓好兴致。”
李道明怒目圆瞪,高声质问道:“本宫可是陛下敕封的安西都护,还以为,你这个凉州话事人会亲自来请。”
这短短一句,同时给李斯文、萧锐、段志玄三人同时上了份眼药。
安西都护官阶从二品,见无职务者再升半品,刚好卡在李斯文从二品爵位之上,按理说应该行下官勤见拜礼。
同时,萧锐是朝廷指派的都护副手,不在他身边鞍前马后,反倒把顶头上司晾在一边,自己跑来玩沙子,告萧锐渎职一告一准。
另外,名义上的凉州主将是段志玄,却被李斯文一个晚辈夺了话语权,不被点破还罢,权当没留神,可现在撕开窗户纸,段志玄也有渎职之嫌!
等李斯文和萧锐你一句我一句,把李道明话里的深意点出,段志玄顿时就是脸色一黑。
彼娘之,知不知道有人在前边顶事,老子这几个月河源、凉州两头跑,小日子过得有多舒坦。
结果你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在老子这个行军大总管身上是吧?
你等着熬,回头老子就去回纥人的祖坟蹦迪,等回纥人马打过来,就把敌人往你的安西都护府引,死了正好,不死也给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