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完要事,齐月和江灿一同飞身下山,在月溪院前相互辞别。
江灿朝立在院坝中的白溪颔首示意了下,转身往山下飞去。
“小师弟。”
齐月缓身落下,也向白溪颔首,颇显愉悦的笑了笑,抬步进了院子。
白溪紧抿唇,见她头也不回的往月院迈去,一股无以名状的失落与痛苦霎时涌上心头。
他微垂眸子,掩住了眼底的红色,转身朝溪院走去。
齐月刚进内院,正唤临西来煮茶,突然听到身后白溪快步奔来的脚步声。
她以为白溪有事相商,但还未及开口询问便被白溪紧攥住了手肘。
齐月有些讶然:“小师弟,你怎么了?”
白溪抿紧嘴唇,那双赤眸满是恳求的痛色。
齐月心下有些茫然,惯常性的抬手去撸白溪的后脑勺安抚他,却被他侧头躲开。
“你到底怎么了?”
“师傅骂我是癞蛤蟆、大俗人,说我不配与你一起......”
白溪赤眸中浮出一抹泪光,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倔强道,“大师姐,你也这么认为吗?”
齐月微怔了怔,轻声安慰道:“那是师父在气头上的胡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在你心里,我还俊么?”那只攥着她手肘的手掌莫名一紧。
齐月又愣了一下,点头道:“俊。”
“和以前一样么?”白溪倔强的逼问她。
齐月才知师傅随口的一声“癞蛤蟆”对小师弟的杀伤力这么大,她在心里略斟酌了一下,神色郑重道:
“在大师姐这里,小师弟一直是最俊、最厉害的骄子。”
白溪眼角的泪倏而落下,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她。
齐月被勒得有些喘不气来,拍了拍他的胳膊,拉着他坐下,抬手抹去他脸上的泪痕,轻声安抚道:
“师父的脾气你也知道,上了气头就嘴上不饶人,但他心里并非如此想。在他心里,你只会是世上最出色的男儿,否则他也不会对你要求严苛,日日盯着你的一言一行。”
白溪抬起一双湿眸子看她,却见她若繁星点缀的眸子携着一抹深深的关切和担忧。
那眼神与姑母看子侄、白廖亭看弟子时并无两样!
再一对比他适才在院外看到的那一幕,白溪只觉得分外的难受与失落。
江灿平日躲避女弟子如猛兽,那一刻却对着齐月言笑晏晏,一副闲雅又放松的模样,看她的眼神温润中透着一股亲昵,而齐月本是凛贵如天人,却在江灿面前柔声细语,含笑回视......
【为什么谁都可以,就是我不行!】
白溪心头的痛苦之意愈重。
他紧抿住嘴唇,向齐月施了一礼,转身就大步离去。
齐月忧愁的目送白溪离开,轻叹了口气,心道:【恶语伤人恨难消,日后定要提醒师父注意口舌伤人的事了。】
白溪沮丧的出了月院,见钱凡凡在玄清院门口朝他招了招手,贼兮兮道:“白掌事,过来,过来。”
“你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白溪此刻实在没有心力再去计较静虚堂里的琐事。
钱凡凡硬拽着白溪溜到院外,悄声问道:
“你跟大师姐解释过了么?”
“解释什么?”白溪蹙了蹙眉。
“就是软甲的事啊。”钱凡凡神神秘秘的朝他挤了挤眼。
见白溪一副疑惑的模样,钱凡凡眼中不由浮出一抹同情之色:
“难怪今日江灿装扮得像个花孔雀似的,他一约大师姐,大师姐就肯去了呢。我看你这下是彻底凉凉——你完咯!没戏咯!”
“你这是何意?”白溪心下一紧。
“阎轻羽告诉我,你跟她常在床榻上,咳......厮混,你对她海誓山盟,还允诺过要娶她做道侣。阎轻羽又跟姚文叶说那软甲是你赠给她的定情之物,她连那软甲出自大师姐之手都不知道,姚文叶当然一下子就识破了她的谎言。但她究竟又跟大师姐说了什么,鬼才知晓呢!”
钱凡凡耸了耸肩,“你没跟大师姐解释此事,说明你默认了阎轻羽的话,你完咯。”
白溪咽了口唾沫,恼怒道:“你俩为何不早说!”
“这是你的私事,我们怎好与你对质,岂不是会让你太过难堪?加之你又割了阎轻羽的舌头,我俩就更不想多生事端了......”
钱凡凡话还未说完,就见白溪掉头往月院大步奔去。
“大师姐,等等我!”
齐月正要封锁内院,忽听白溪惊慌失措的声音从外院传来。
她挥袖的动作一顿,侧头看着白溪红着眼眶如疾风一般狂奔冲进内院,又紧紧拽住她,喘着气息急声坦白道:
“我跟阎轻羽是清白的!”
“那段时日我正在与你闹别扭。有一日我喝多了,将你给我的物资取出来撒了一地,我抱着那堆东西大哭大闹,累了就躺在上面大睡。等我醒来,除了软甲外,培元丹和聚灵汤也丢了两千瓶。”
“我觉得此事太过失职和丢脸,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所以不敢告诉你!”
“我,我也不敢让其他掌事知晓,我怕他们背地里耻笑我!我更不敢让掌门师伯知晓,怕他以此为由插手静虚堂事务!”
“后来灵东将软甲送还给我,我才知是阎轻羽溜进内室偷了我的软甲和丹品,还用那软甲去挑唆你我的关系!”
“那时我尚不知阎轻羽是应氏余孽,也不知她是故意害你,无论我怎么问她,她都一口咬定只是为了争风吃醋。丢失软甲本就是我的错,那些丹品也早被阎轻羽私下里尽数出售了,我以为她只是太过贪婪,这才将错就错,默认了赠送软甲的事......”
“等金丹散修伏杀你的事情一出,我已经骑虎难下,说什么都没人信了!”
白溪说的面红耳赤,看向齐月的目光却坦然和安定了许多:
“大师姐,是我的失职和懦弱才让阎轻羽等人寻到机会伤你!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骂我、不信任我,都是我罪有应得,我理应受罚!”
齐月伸手捋了捋白溪因跑的太急颠得有些散乱的头发:
“我并不信阎轻羽,但你肯亲口将她偷窃软甲的内情坦诚告知,我还是很高兴。”
“嗯!”
白溪鼻尖骤然刺痛,乖巧的点点头。
齐月轻声道:“没有人不会犯错。大师姐只希望你能以此为戒,日后才不会再轻易受人欺骗和挟制。”
“嗯。”白溪汲了汲鼻子。
“你刚刚走的太急,我还没来得及与你说江灿的事。”
齐月牵着他的手坐下,温和道,“江长老已经挑好了落居的山峰,近期准备亲手规划玄火峰的一切事宜。你支一万颗上品晶石给他,再问问他有何需要玄月峰相助的。”
白溪忽而噗呲一乐,眼睛笑地飚出两行泪来。
他微俯下身,将额头亲昵的贴在了齐月的肩头上。
齐月顺了顺他的后脑勺,疑惑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
白溪微摇了摇头,乖巧道,“大师姐,今年八月的宗门小比因应氏余孽的事耽搁了下来,咱们把时间挪到十月如何?”
“好。”齐月应下。
“那我明日便开始安排。”
白溪抬起头来,周身已然归复了几成大掌事的沉稳气度。
齐月点点头,又目送白溪大步往院外迈去。
快走至中院时,他忽而回首看向齐月,见她仍在立在原地目送他,眉眼间的郁色刹时如冰雪融化,绽出一抹粲然之笑。
齐月也对他回了个笑容。
白溪伸臂挥了挥,扭过头去,昂首大步的出了院。
钱凡凡早在院门外久候多时,一见白溪满面春风的出来,嘿嘿一乐:“看样子,你是跟大师姐和好了?”
白溪轻哼一声:“大师姐本就舍不得生我的气,她和江灿今日出去闲逛也不过是为了商议玄火院择峰落居的事!”
钱凡凡瞧他傲娇的样儿,拱手笑道:“那就恭喜白掌事咯!”
白溪扬起唇角:“今日记你一功,改日再替你介绍几个大商户。”
“哎哟!多谢白掌事!”
钱凡凡大喜,同时又暗暗松了口气:【阎轻羽的事终于翻篇了!】
齐月封锁了内院,闪身飞去荒山,连熬了三鼎加了一整瓶稀释毒液的解毒汤。
回院时,弦月已高挂夜空。
齐月放出两轮吞吐月华,又取出两株上品聚灵草,连夜熬炼了两小鼎三阶上品纯阳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