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曾经象征着人类在冰寒绝境中顽强存护的贝洛伯格,如今已化为一颗在永冻荒原上缓慢搏动、流脓的腐坏心脏。
那标志性的巨大齿轮与钢铁骨架仍在,但它们不再是工业力量的象征,而是变成了某种活体巨兽扭曲的骨骼与内脏。
“......”
“那不是「永冬铭碑」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星皱眉说着,就看到布洛妮娅已经率先打开飞行器的门,就要出去。
“站住!”
苟头冷喝,直接将布洛妮娅叫住。
“你要去做什么?连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冲过去?”
布洛妮娅咬牙,想要争辩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低下了头。
苟头没有丝毫安慰的意思,他必须对这次来贝洛伯格的所有人负责,若是现在让布洛妮娅不顾一切跑出去,若是出事,就必定有人要去救,很可能将整个团队置于危险之中。
“希儿,盯住布洛妮娅,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做任何私自行动。”
“...我知道了。”
希儿挽住布洛妮娅胳膊。
布洛妮娅贝齿紧咬,嘴唇颤抖着说道:
“对不起,我一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苟头漠然。
黑塔则是操控着一只「微型黑塔」出去探路。
“木头,你看下这个...”
苟头闻言凑了过去,微微皱起眉头,转头说道:
“布洛妮娅、希儿你们也过来。”
...
冰冷的蒸汽管道不再喷吐白雾,而是渗出粘稠、暗红或污绿的粘液,如同腐烂的血管。
这些管道表面布满了不规则的脉动,仿佛内部有巨大的蠕虫在钻行。
偶尔,管道会突然痉挛般地抽搐,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裂开缝隙,露出内里布满细小、蠕动肉芽的腔壁。
“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布洛妮娅捂紧自己的嘴巴,呼吸愈发的急促,她有些不理解看到的画面。
黑塔看着数据,淡然说道:
“按照现在「微塔」的采样分析来说,这些蒸汽管道应该是被活化了。”
“对于命途能量的分析结果...”
苟头接话道:“丰饶。”
“没错。”
黑塔颔首。
“不过,更接近于持明村落的那些莲花,也就是「长生天」。”
“这些东西上还有未在记录的能量,初步推断是来自「克苏鲁」神邸——莎布·尼古拉斯的原始力量。”
“简而言之,这里绝对不简单,从目前的痕迹来看,这些都是莎布·尼古拉丝「亲自」用力量修改的,否则残留的力量不会如此明显。”
苟头:“...一上来就这么高的强度,这地方果然不简单。”
“还能探查到更远的地方吗?”
黑塔摇头。
“这地方的风雪有些不对劲,不光只有那些能够对灵魂起作用的雪,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
她说着,直接打开飞行器的窗户,将一些雪放在苟头手掌。
这才发现,天空飘落的是一种灰白色的、类似霉菌孢子的絮状物。
落在皮肤上有轻微的灼烧感,并散发出一种混合着机油、铁锈和腐肉的甜腻恶臭。
见此一幕,苟头微微皱眉,他看向丹恒。
“刚刚咱们在大气层,雪...就是这样的?”
丹恒双指并拢,尝试控制那些「雪」,却发现根本不行。
“至少在大气层,我们遇到的雪除了「冷」以外都是正常的。”
“你手上的这东西...根本就不是雪。”
姬子伸出手,灼热的火焰将苟头手中的「雪」全部融化。
“高温还是有用的,我们之后建立据点,可以常使用阵法保持一定范围内的「雪」不堆积。”
众人纷纷点头。
黑塔:“根据布洛妮娅此前提供的地图信息,和「微塔」对周围的地形勘测,现在可以确定,我们的位置在贝洛伯格外,城郊雪原的长坡附近。”
“长坡?”
三月七举起手。
“这里我熟悉,我和阿星,还有丹恒老师第一次来到贝洛伯格,就降落在这片区域。”
说着。
她四处张望起来。
“上次,我们就是从这里看到的桑博...”
丹恒:“......”
星:“......”
姬子将三月七拉了回来。
“小三月,虽说我不认识你口中的那个人,但...如果他在这里,恐怕早就已经变成冰雕了。”
“......”
苟头看到,不远处的几只裂界造物依旧存活,环视四周之后,幽幽说道:
“目前,周围的环境对我们的影响不算太大,布洛妮娅跟着我,黑塔留守中控中心,其他人分散狩猎周围的裂界造物。”
“是!”
...
...
地面覆盖的积雪变成了粘腻、深灰色的膏状物,踩上去会发出令人不适的“噗叽”声,并留下久久不散的、渗出污浊液体的脚印。
“咦——”
三月七狐狸毛炸起,将手中拖着的火焰扔了过去。
火焰灼烧着脚下深灰色的膏状物,露出原本的土地。
“这儿...”
“怎么还有一栋房子?”
三月七挠了挠自己的狐狸耳朵,缓缓走近那被风雪覆盖的破旧房屋。
“奇怪...咱怎么记得,这些房子都已经四处漏风了...”
“有这么大的嘛?”
星也走了过来,看着突兀出现在眼前的建筑,开始搜索记忆...
她也记得,长坡北面这些房屋,都是一些残垣断壁,根本就没有一个完好的。
“存护......”
“回家......”
“好冷......”
“爸爸...妈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三月七和星的面色一变。
“阿星!刚刚那是,有幸存者?”
“你也听到了?”
“嗯...”
“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好。”
星点点头,伸手想要拍一拍墙壁,测试一下坚固程度。
可离得近了,这才发现...这墙壁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外墙...似乎根本不是砖头或者岩石岩石之类的常规建筑材料,而是覆盖着类似皮革或甲壳的、布满深色血管纹路的物质。
甚至,还在随着某种缓慢的呼吸节奏微微起伏...
“三月!这里不对劲!”
星立刻反应过来,转头向着三月七的方向看去,就看到此时的三月七,表情麻木,眼中带着关切之情...
“别害怕,你们再等一下,咱这就来救你们...”
星快走两步,想要过去拉三月七。
可突然之间,脑海之中闪过一道文字。
【开拓者没来得及拉住三月七的手,她也好奇门中究竟有什么。】
【她对自己的实力很是自信,认为自己可以将三月七救出来,所以紧跟着走了进去。】
这段文字在星的脑海之中几次闪烁,她目光随即变得呆滞,然后缓缓向着前方走去。
“喂——!阿星!”
“这里好像有些不对劲...”
“唉唉唉——你别往里面走啊,咱都看出来了,你怎么...”
就在星即将走入那建筑物之中的时候,耳边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旋即她就觉得自己被举了起来。
“......”
“...我...”
那双金色眸子之中的神志还是归还,星低下头,这才发现举着自己的...
正是三月七。
“怎么会...”
星脑中思绪急转,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我一开始看到三月目光呆滞的走入房子,是幻象吗?”
“没错,星核小鬼,你应该感谢粉毛小傻子体内的天狐血脉。”
黑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来的还有两记重锤。
黑塔像是砸地鼠一般,给二人一人一下。
“还记不记得出发的时候姬子和木头怎么叮嘱你们的?”
三月七耷拉着耳朵,低声说道:“遇到有问题的...无论情况多么紧急,只要不涉及自身危机,都要提前报告...”
“知道还不报备?”
黑塔又给了三月七脑袋一下。
“回去之后,罚你一天的伙食。”
“至于星核小鬼,七天不准打游戏,关禁闭室修行。”
苟头在一旁看着跪坐在地上挨黑塔小人训的两人,嘴角带着轻笑。
他看向一旁姬子,问道:
“阿姐,怎么样?这间房子能直接烧掉吗?”
“应该可以,就是...里面的确可能有存活的人。”
姬子说完,手中燃烧起一道奇异的火焰,她将其递到苟头手中。
“感受一下。”
苟头疑惑接过,在触碰的瞬间,就感受到一股难以言语的生命力。
“这是...!!!”
姬子:“「薪火」。”
“我是这么叫它的,算是我刚刚悟出的道。”
“你透过这团火,感知一下这个屋子。”
苟头依言照做,举着「薪火」缓缓靠近这间屋子。
随着靠近,他很轻易就能感受到,这座「屋子」在不安,甚至在颤动。
「祂」似乎天生就对火焰充满敌意,或者说是恐惧,尤其是此时苟头手中的「薪火」...
砰—
砰——
砰砰——!
“这是...心跳声?”
苟头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
他唤出戮仙剑,二话不说,直接对着前方的屋子就是一剑。
【你不想▇▇】
【▇▇】
“?”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苟头皱眉。
方才就在他尝试攻击这间屋子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或者说是「文字」在他的脑海之中闪过。
但刚刚出现的瞬间,就被一股莫名的朦胧感刻意的模糊了。
“刚刚那是?”
“......”
直觉告诉他。
就算此时刻意去调查刚刚发生了什么,也无法得到结果。
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将那一瞬间的「感觉」,强行拓印在脑海之中。
旋即...
他看向被自己削去了一半的屋子。
屋子的墙壁渗出古怪的粘稠物质,腥臭无比。
苟头微微皱眉,伸手将用火焰将其全部焚烧。
很快,他就看见,在那一堆废墟之中,正有一名白发老者死死的抱住一个孩子。
老人身躯颤抖,可眼神却很是坚毅,手中握着一把小刀,警惕的看着苟头。
可在看清他身后的人时,那苍老的身体瞬间怔住。
“布...布洛妮娅大人?!”
“您是...歌德先生?!”
“老歌德?”
布洛妮娅和希儿几乎是同时开口,见老人脱力就要摔倒,希儿闪身将他扶住。
“希儿小姐,不要管我,快看看这孩子...”
老歌德借着希儿的搀扶站好,立刻将怀里的孩子递给希儿。
希儿立刻接过,旋即瞪大了眼睛。
“虎克?这孩子怎么会在这里...”
提到这个,老歌德的眼眶顿时发红,他刚想说却被苟头打断。
“具体情况我们会根据地说,这里太冷了,不论是虎克还是老人家都顶不住的。”
...
...
热茶沁入身体,将疲惫和寒冷一扫而空。
老歌德裹着毛毯,一行老泪不由自主的顺着眼角皱纹缓缓落下。
他是真的很久...很久都没有感受到过这种温暖了。
往日的日常,在如今看来...早已变得无比奢侈。
苟头坐到老者身边,轻声问道:“您休息的如何了?”
老歌德急忙放下茶杯。
“谢谢,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苟头轻笑:“咱们不说这些,如果您真的想要谢谢我,就把知道的事情都讲给我听。”
“好...”
老歌德闻言又喝了一口茶,这才幽幽说道:
“刚刚我也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捋了捋,但...因为一些暂时无法理解的原因,我也不能保证自己说的都是正确的。”
“这一点,还请恩人理解。”
苟头点头,他知道老歌德就连命途行者都不是,能够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至于了解到的情报...有一些算一些吧。
老歌德望着远处的贝洛伯格,怅然说道:
“异变,其实是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开始的。”
...
...
“您好,欢迎光临歌德宾馆!”
“您是住店,还是吃饭?”
那天的天气极好,阳光很是明媚,甚至...明媚的都有些过头了。
阳光透过玻璃,打在歌德的脸上,让他有些看不清客人的脸。
或者说...
就算没有阳光。
他也根本无法看清,「祂」的脸。
...
......